我是再一次震惊了,以前我只知道他能写一笔算漂亮工整的毛笔字,却不知道自己的阿爷还有这样的见识。
“火,年轻人要心胸开阔,不要着眼于田间地头,争强好胜的小事。你的内心,有很重的暴戾之气,给你改名字的时候,我就向你阿娘提出过反对意见,你虽然五行缺火,但直接以火命名,火的气息就太浓郁了,我只怕你命格压不住。你好好的回想一下,自从你改名以后,你是否感觉越来越狂躁暴戾。”
“有一点。”我仔细回想了一下,自从我从五年级改名以后,内心好像一直像有一团火一样奔腾不息,不能安宁。
“你原来的名字是我取的,多好的名字呀!可惜了!但现在你既然改了名字,那就变成了你的命。你想变好,就只能靠你自己修身养性,压制内心的暴戾之气了。唐朝诗人寒山曾经问和尚拾得: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骗我,如何处置乎?拾得对道:忍他,让他,避他,由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你记得这几句话,人生就是靠自己慢慢地感悟,慢慢地反省,慢慢地修炼。你的人生路很长,有什么造化,就靠你自己的了。”说完,他放下茶杯,慢慢地走了。
他走了以后,我也向镇上走去,一路上,我都在回味阿爷的话,我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家里还有一位智者。
走到村口商店,就看见星呆头呆脑的在路上晃悠,我火气猛然间的上来了,冲着他就是两个耳刮子。
他看着我,眼泪在眼圈里打圈圈,一副欲哭不哭的可怜样子。
“你他妈的怎么说出去了,我告诉你不准和任何人说的。”我看见他一脸可怜,一脸懵逼,便大声的告诉他为什么挨打。
“我没说,我真的没和任何人说的。”他眼泪哗哗的下来了。
“好本事,不是打这个,就是打那个。欺负一个可怜人有意思吗?你咋不上天呢!”姬全程目睹了我打人的全过程,一脸冰霜的看着我道。
我的脸被一个小女孩斥责的红彤彤的,我说不出话来,可谢三是怎么知道的呢!我又看了眼边走边哭可怜兮兮走远了的星,我想跑过去道歉,但自尊心令自己真的移动不了脚步。
我想,星这样的可怜虫,打了也就打了吧,下次等没人的时候,道个歉就是了。
走到街上已经九点多了,眼里还是晃动着星欲哭不哭的样子,他可能是真的把我当成唯一的朋友,唯一没欺负他的人了吧!可我打了他,我动手打了个可怜的人。
下午遇见初中时候关系很铁的同学林,两年多没看见,我们难舍难分的聊了一个中午,他约我去他们家玩,我想起最近的烦心事,便欣然同意了。
在他们家玩了四天,回到村口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迎面而来的老孙头看见我,眼里露出一种惊讶与恐惧,他迟疑了两三秒,然后拉住我道:“火哥儿,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我与你阿嗲也算老交情了,你听我的,你不要回去,马上转起身跑了吧!快走,快。”
“跑,为什么,我为什么跑。”我不解的问。
“相信我,快跑,就当我没看见过你。”
“你神经,都不明白你说什么。”我语气中带了一点火气。在村里,我也学着别人,一直打心底看不起这个外来户老孙头。
老孙头叹口气,摇摇头,走了。
我一脸迷惑的继续走,遇见的几个下地干活的乡里乡亲,虽然没人再劝我快跑,但那种看见我惊恐不安的感觉,让我感觉到事情不对劲了。
我在离家不远的地方遇见村委会的几个干部,他们没人和我打招呼,只看见他们几个相互对视了一下眼神,村支书就开着摩托车急急忙忙向镇上而去。
邻近的竹乡前几天发生了抢劫案,我被人举报抓去关了一晚,被害人老农妇指着我的脸道:“不是他,那三人下巴上没有伤疤,脸上也没有麻子,我看得很清楚。”
回来的路上,我平生第一次感谢我脸上的雀斑和下巴的疤痕,我是独一无二的,是不能轻易被人冤枉的。
回到家里,我在床上躺了七天,我一遍遍的读北岛的那首: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看吧!在那镀金的天空中,
飘满了死者弯曲的倒影。
冰川纪过去了,为什么到处都是冰凌?
好望角发现了,为什么死海里千帆相竞?
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只带着纸,绳索和身影,
为了在审判之前,宣读那些被判决的声音。
告诉你吧,世界,
我-不-相-信!
纵使你脚下有一千名挑战者,
那就把我算作第一千零一名。
我不相信天空是蓝的,
我不相信雷的回声,
我不相信梦是假的,
我不相信死无报应。~~~~
五月到了,夏天来了,我好像猛然间成熟了,我开始反思阿爷的话,开始明白什么叫家族势力,开始明白,匹夫之勇的可笑,开始明白,自己一直以来是多么的卑微和渺小。
我虽然不知道被谁举报,但我已经明白背后大概是什么回事了。
走到村口商店,姬的脸上带着关切,我以为她会讥笑或嘲讽。
在买烟的时候,星走路踉踉跄跄的来了,他看见我,惊恐的在安全距离站住了,然后看着我道:“真的不是我说出去的,真的不是,我没有说火暗恋风的事情,我没有说火喜欢打飞机的事情。”
我脸一红,点了支烟,看了眼鄙视我的姬,对星道:“没事的,你想说就说吧!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星踉踉跄跄的走了,他对遇见的每一个人,都重复我要他守护的秘密。
星已经疯了,在我打了他后疯了。
我的名声彻底的臭了,但我已经无所谓了,我准备去大哥雄哪里打工去,我要彻底离开这个生我养我的地方了。我看着星帮我分析的那封信,心里笑了一下,我去的地方可不是阳城阳镇,你慢慢的找我吧!
傍晚的时候,妇女主任金秀来了,这是我遇到无妄之灾后第一次来的村委会班子成员。
金秀是铁打的妇女主任,从我记事起开始,不管张谢两姓怎么争夺村委会领导班子,总有两个人是铁打不动的,一个是姬的阿嗲,商店的老板谢会计,一个就是妇女主任金秀。金秀虽然不姓张,但她嫁到张家,所以一直算和谢会计在两姓势力上保持微妙的平衡。
但金秀的妇女主任不好当,在这个没儿子就要超生的年代,得罪人被人戳脊梁骨的事情经常发生。她的位置,是真的没人惦记。
“秀,你怎么来了,我家两儿子还没结婚啦!这··”我阿娘看见金秀吓了一跳。
“没有的事,婶婶,我就不能经常来坐坐。”金秀一脸笑容的道。
“那肯定,我给你泡茶去。”阿娘站起来道。
金秀拉着阿娘的手道:“婶子,不要泡茶,我刚吃饭,肚子饱饱的,什么都喝不下。”
我阿娘就坐下来,她可猜不透金秀的想法。
房间里静悄悄的,金秀可能习惯了人家把她当过街老鼠,连忙露出一张笑脸亲热的对我阿娘道:“婶子,好事,我来呀,是告诉你们一个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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