萦良想起,有时候自己好不容易逮着空档上线跟他聊天,常常是萦良说了一句话,飞君半天没有答复,萦良责怪飞君的前一句话和后一句话之间可以相隔十天半月,飞君的解释同样是一个字——忙!两个字——很忙!或者三个字——真的忙!他正在忙着某件方案或某个项目,有时是离开座位去办了某事或是接了个电话,或是打了个电话。这让萦良常常失去和飞君深谈下去的兴趣,她觉得万般专心地与一个心不在焉的人聊天是一种受罪,她自己不是一个三心二意的人,没有办法学习飞君的这种心不在焉,然后“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所以,她只能“少聊”或“无聊”。 萦良曾对飞君抱怨道:我们两个一生说的话,恐怕不及一般夫妻的二分之一,一起进行的活动恐怕不及他们的三分之一。飞君便笑着回她:我们不是一般夫妻!而且人生三十才开始,我们还有的是时间一起说话,一起活动!萦良便问:你们的工作难道晚上和周末也那么忙?飞君回答说:我入行迟,起步晚,自然要比别人多付出一些努力。
萦良想起,每次飞君问过儿子的情况之后,便如一位严师一样布置给萦良很多“家庭作业”,要求她这样或是那样教育阿恒,培养阿恒这样或是那样的性格。飞君的这一做法弄得萦良也有些不高兴。她对飞君说,如果真的对儿子有这份心,就亲自来教好了!你自己不能或者不愿教,我教了你又诸多不满。做多错多,真是不做事的人偶一为之落得满世界夸奖,而做了很多事的人,最后总是因为某些不足而成为众矢之地!飞君的说法则是,他自己的性格不好,不想影响到儿子!而且他对萦良的教育方法并没有不满和指责,如果令到萦良有这种不好的感觉,那只是他不会说话的缘故。萦良很鄙视飞君“性格不好不宜教”的说法,天下性格不好的父亲多了去了,难道都要因此躲避或放弃教育孩子的责任么?
想到与原飞君的种种,萦良说:我感觉不到你的关心!
飞君说:是我这边的工作太忙了,或者我太急于成功了,好能够早点风风光光地回到你和儿子的身边,因此忽略了你的感受。我欠你的,不好意思!
萦良说:你忙,我就不忙了?
飞君说:是苦了你!这个家,全靠你。
萦良心头气末消,道:别说得动听了,这好比隔靴骚痒,也就做个样子。
萦良的话大概也令飞君有些不好受,他沉默了好一阵,说:我明年就回Y市!
萦良一见到这句话,心里沉淀的火气一下子被激了起来。
明年!
又一个明年!
原飞君离开Y市近三年时间里,“再等我半年”和“明年就回Y市”的话并不是头一回对萦良说,也不是第二回说,甚至说了三次都不止。可是,每一次他所许诺的时间期限后,等待自己的都是失望,虽然萦良可以体谅其中的各类原因,但总是食言而肥的飞君还是令她伤心。
萦良常常自嘲:明年复明年,明年何其多,萦良待明年,岁月成蹉跎!
萦良常常嘲笑:半年又半年,半年弹指间,飞君许半年,何时能兑现?
忽然一阵愤怒接着一阵悲凉,一阵伤感接着一阵失望,如浪般冲刷着萦良此夜脆弱的心防,大滴大滴的眼泪就这样在静夜里对着电脑屏幕夺眶而出,洒落在键盘上!
萦良用微抖的手在键盘上大力地敲击着,这样一行文字便透过网路传给了千里之外彼端的原飞君:“明年!呵呵!又是一个明年!原飞君,你干脆地说,你到底还需要多久?一年,两年,三年,五年,还是十年?不要总是给我希望,又叫我失望,我已经受够了!真的受够了!我好累,我好累……”
打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我好累”已经喃喃出声,萦良似乎忘记了自己所说的话原飞君听不见,萦良也似乎忘记了原飞君是在千里之外,并不是坐在她的面前,她只是一遍一遍似乎在对原飞君,又似乎在对自己说着:“我好累,我好累……”
飞君似乎听到了她的愤怒,他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的事业,实际上是一场长跑,获得成功可能是要一个时间。这个时间我说不准,但我说的时候,是真的以为明年就可以回来陪伴你们。我现在跟你交流得少了,也是因为愧疚,愧疚我总是未能兑现我的诺言!
泪眼婆娑的萦良说不出话来,她也不想说了!她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的韧性还不够,还是飞君需要的时间太多。
于是,萦良默默地退出QQ,带着泪眼上了床。
飞君紧接着打来的电话,萦良没接,并且把座机话筒拿了下来,手机也关上。
她是真的累了,也真的无话可说!
她想她自己现在需要的,是一场充足的睡眠,来令自己忘却这生活中的苦!
日期:2011-02-06 23:29:34
第二章 “卿本佳人”
(一)
早上起来的时候,萦良的眼睛有些肿肿的,而枕巾润润的。大概是心急上火的缘故,舌头上起了泡,那种痛让萦良烦燥,早餐也吃得不好。
她检查了一下阿恒的大腿,昨晚烫出的红印已经淡了许多,但中间还是起了几个小小的水泡,虽然只有一点点大,但也足以让萦良痛心自责不已。她问阿恒痛不痛,阿恒又跑又跳,表示自己完全没事儿。
萦良便继续给他抹了点药膏,然后把他送去幼儿园。
上班的路上,萦良收到原飞君的短信:你别生气了,好么?
萦良苦涩地回复道:随着时间的推移,你作为一个丈夫和一个父亲本应具备的义务和功能都在萎缩,这种萎缩的必然结果是你对我和儿子情感世界及生活舞台的疏离。这种疏离对我和儿子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清楚。我不希望委屈的结果还是委屈。
飞君说:我会处理好以后的时间和重心的,回家,回Y市,这是结论。我可不想失去这个家!
虽然飞君如此说,但萦良这一整天都被一种低落的情绪包围着,无法释怀。她终于承认,两地分居的生活真的很不容易。她与原飞君的深入交流需要双方都有空,而不像那些生活在一起的夫妻,在家里随时可以找到很多机会说话聊天,夫妻交流是无孔不入又无处不在的。飞君对儿子的关心和期望都以对萦良提出要求来表达,也不能如一般父亲那样,把关心和期望融入到无数生动详实的生活场景中,涓涓细流般沁润和感染,在言传身教的过程中既密切父子感情,又引导儿子。因此正如萦良所总结的,飞君和萦良母子,确实在越来越长的两地分居的时光中疏远。
对这种婚姻生活所带来的问题的感知,使萦良对接下去的未来有了一种崭新的惶恐。
萦良惶惑不安又茫然无措。
所以,站在公交车站牌底下等车的时候,一个“纸皮女人”风中辗转翻滚又被车子碾压的景象落在心事重重的萦良的眼里,便仿佛看见了女人们的某种绝望,那种疼痛无助如此凄凉,竟然触动了平素大大咧咧、乐呵呵的她,让她在不知不觉中涌出两滴泪来。
萦良偷偷用手指头把泪揩去,心底有宛若叹息般的声音:我这是怎么啦!
萦良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连公交车进站都没有什么感觉,直到一个急于上车的小姑娘擦着她过去,包包的尖角刮了她光光的手臂一下,她条件反射似地抬手去摸疼痛的地方,才忽然醒悟到眼前这趟车正是她要乘的,而且这趟车比较难等,错过了,就得好半天才会有下一趟。
儿子阿恒正在幼儿园里等着萦良去接,要是误了点,小朋友们都被家长接走了,只剩儿子一个,会使儿子显得很可怜,萦良自己看着也会心痛。
于是,萦良把那些什么惶惑不安、茫然无措,什么悲情、伤感一股脑儿抛下,一边向司机招手,一边提起穿了高跟鞋的可怜脚丫,奋力向即将启动的公交车奔去,终于在车子慢慢启动中成功上车。
可能因为天气不好的缘故,公交车开得比较慢。萦良心里有些急,不停地看手表,巴不得自己能象儿子崇拜无比的超人一样,拉着汽车飞跑。
下了公交后,萦良扭着高跟鞋小跑步赶到幼儿园门口时,已比往常接孩子的时间晚了十五六分钟。
天空已经下起了半大不小的雨,幼儿园门口进出的家长和孩子寥寥无几,因此,大门口显得很空旷,萦良一眼就看见儿子孤零零的身影立在走廊那一点空间里躲雨,还不时探头四望,想来是在寻找她的影子,萦良便有些心痛。
自从父母离开Y市以后,阿恒跟着萦良就不能像别的孩子那样娇气了,很多事得靠阿恒自己,比如说上早上去幼儿园,经常是萦良在前面大踏步地走,儿子迈着小短腿小跑着在后面跟,儿子奋力想要跟上她,但走着走着就又会被萦良甩开一段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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