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手术成功的话,可以活五年左右。”
“那大家的意思呢?做还是不做?”
“大家都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到底到怎么办。”
萦良心想,婆婆之所以不愿动手术,一方面可能确实是因为害怕手术太痛苦,她以前做过的那些手术一定给她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阴影;另一方面,可能是想着迟早要死,何必花那个冤枉钱,少给子女添负担不更好么?而亲人里面,丈夫也好,子女也好,可能各有各的考虑吧!
萦良便对飞君道:“妈妈不想做手术,可能是因为舍不得花钱。人,都是怕死的,只要能活着,就不想死。我先表个态,我支持手术,一旦成功,妈妈可以多活几年,真正享点福。妈妈这一生,太辛苦,如果就这么让她走了,我不忍心。而且不做手术硬撑,得忍多大的痛?吃多久的苦?何况还吃不下东西,那也太可怜了!这种长痛不如做手术的短痛吧?”
飞君声音里满含了苦痛,他低低地应了一个字:“是。”
萦良又补充道:“如果妈妈是担心钱的问题,我们大家凑一下,应该也能凑齐吧?毕竟大家的条件都不是很差。”
飞君说:“钱的话,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妈是内退的职工,有医保的,应该能报一大部分。只是要先垫上这个钱,以后报销了,看看怎么还。”
停一停,继续说道:“志君是个不落实的,自个儿都保不了自个儿,又有三个正用钱的孩子,以前他们都是靠着妈妈,现在妈妈病倒了,他们自己都成问题。姐姐你也是知道的,离婚没多久,孩子读高中,正是花钱的时候,她能拿出来的有限。爸爸这个人,一生只知道吃喝玩乐,那么多工资还不够他自己花。妈妈养猪赚的钱,都用来还建房子借的债、支应一大家子人的开销了。我这里……说起来真是对不住你……公司答应的报酬是跟业绩挂钩的,我才刚开始,也实在是拿不出什么钱来。你看……”
萦良不觉心里冷了一下,有点受伤了: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我怎么就那么傻!大家都为难,看来还就是我一个人最轻松啊!
日期:2011-02-08 10:20:15
(二)
萦良到底不忍飞君为难,他那样的男人,一再张口要钱,也不容易,何况自己刚才考虑这件事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便打断他:“我明白。既然我说了支持做手术的话,就不会临事退缩。过年时你给的那钱,汇给你两万,剩下三万,我一分没动,都带回来。”
飞君踌躇了一下,说:“三万元不够,你看……能不能……再想点办法?”
萦良一霎时心就真寒了,她有些恼火地说:“想办法?哼,你们一大堆人在那里会想不出办法?让我一个带孩子的女人在举目无亲的Y市想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
萦良本想挂掉电话,但想到飞君此时正在母病的焦虑中,于心不忍,终归踌躇了。
两人对着手机,一时尽都无话,一阵闹心的沉默后,飞君说了一声:“那,再说吧!”
回到办公室的萦良想着飞君要她想办法解决手术费的事儿,心情很是不好。
但她知道飞君所说的困难也是实际情况。
那年六月第一次上飞君家的情形,她还记得很清楚。那时飞君家的房子刚盖好,因为钱都花在建房子上的缘故,室内没有装修,就象刚交楼的毛坯房。虽然房子比较大,但很多房间都空荡荡的,仅有的几件家具也都极老旧。
看着上面漆有喜鹊踏梅图案和“不爱红装爱武装”字样的老式衣箱和柜子,萦良推断那些极可能是婆婆曾经的嫁妆。因为自己妈妈也有这样的嫁妆,小时候家里还用过,那时妈妈经常神神秘秘地从那口锁着的衣箱里拿出钱或者别的好东西,以至于爱胡思乱想的小萦良,偷偷在心里认定那衣箱就是传说中的“聚宝盆”,经常用手摸着那些点漆的明显有凸起感的图案,幻想着下一刻衣箱会自动打开,送给她这个善良的好孩子好多好东西。
这些幻想还没有实现,萦良也还处在爱幻想的童年时代,木衣箱就被皮箱取代了,萦良扼腕叹息了很久。所以,看到婆婆家那似曾相识的衣箱时,萦良倒很有点亲切感,她不知道飞君小时候有没有像她那样对着这口衣箱幻想,但却因为自己和飞君家都有过一样的东西,产生了一丝莫名其妙的甜蜜联想。
不过,就算少女时代的萦良对她亲眼见到这些现实背后的含义既不明白,也不怎么在意,却也在面对空荡荡的房中仅有的几件就快荣升“古董” 的家俱和早该淘汰的电器,发出这样的感慨:原来飞君家里好“落后”哦!
飞君家里经济条件不好,并不是家庭条件不好造成的。
婆婆是某单位的内退职工,多少有些退休工资。公公却是真正的公务员,按照现在的说法,那是不折不扣的“碗族”,而且还不是普通“碗”,比萦良爸爸级别高。萦良爸爸从部队转业到地方后,是县城某局的局长。萦良妈妈跟婆婆差不多的单位,也提前内退了。两家的孩子数量一样,也都只供一个大学生,负担应该差不多重。但萦良家的经济条件感觉上要比飞君家宽松,摆设布置也比较舒适、时尚。
这可以从萦良和飞君的大学生活看出来:两人在校园散过浪漫的步以后,偶然会临时起意,去买几串烤鸡爪,就着冰冻啤酒,美美的享受一下,通常这时候都是萦良掏钱。有一次萦良身上也没带钱,便在楼底下喊,让同寝室的金子从窗户里给扔十元钱出来,因此被金子等室友“鄙视”了很久。月底,有时候会有同班的八卦男神神秘秘地专程来向萦良打小报告:“你家那位又吃了X天包子了。”这就意味着原飞君又到了月底断粮的时候。萦良就主动把飞君约出来,塞给他一点钱应急,对他说:“包子吃多了也会腻,还是吃饭吧。”但是,飞君却很可能一转背就把本来就不多的钱分出一部分给班上真正的贫困生。这钱,叫江湖救急,从不存在什么“借”,自然也无所谓“还”。萦良想,幸好自己是女生,吃得少,又遵行节约美德,两人读的专业还可以拿国家补贴,否则只好一起吃包子馒头当正餐了。
没去过飞君家时,萦良对飞君的家庭一点概念都没有,想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说富吧,他确实有只靠几个包子度一天的时候;说穷吧,他又是大方或者说散漫撒手的。
飞君家到底是穷是富,萦良想不出。当然,类似疑问通常都只是从她脑海里一掠而过,并没有引起她认真地思考,她也从没有问过,因为在她的幸福感受中,那些,都不重要。
日期:2011-02-08 11:36:26
(三)
见过飞君的家,萦良才知道,原来他们家的钱,都用在房子上了。那个年头,县城里自己盖房的人并不是很多,飞君的妈妈可能是想要尽力给子女留下点祖业。而这栋房子,因为飞君爸爸的固执,盖得不好,还打掉重做过一次,实在是花了家里不少冤枉钱。
婚后,萦良才隐约知道:飞君的爸爸虽然工资高,却是个好面子、不顾家的人,闲时还要打点小麻将,散漫撒手,对家庭经济的贡献与他的工资收入实在不成比例。
再后来,为了尽快还上做房子时候欠下的债,也为了给小儿子原志君置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事,婆婆利用房子的最底层,养起了猪。每年卖两批,每批出栏三十多头大肥猪。这一家庭创收方式,使得萦良每次回家住在自己曾经的新房里时,都不能开窗。因为开窗过后,房间里便满是猪圈的味道和闻“香”而来的苍蝇,猪们吃饱后闲得没事,还要啃咬、哼哼和打架斗殴,那闹哄哄的声音吵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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