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贺微微一笑,冲陆勃一摆手。陆勃没有坐下来,移步侍立在刘贺身后,警惕的注视着老者。
“先生有何见教?”
刘贺冲老者一拱手,说道。
“老朽不才,颇懂面相。”老者在刘贺的脸上看了几眼,开口说道,“这茶舍酒肆之中,多是市井野人光顾。今看郎君眉目如画,面若敷粉,伏犀贯顶,器宇轩昂,有王者之姿。且郎君喜色四溢,郎君莫非就是进京嗣位的昌邑王刘贺?”
“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听见老者的言语,陆勃心里一凛,抽出佩剑,上前一步,把剑架在老者的脖子上,厉声问道。老者面色从容,没有理会陆勃,端起酒杯啜饮。旁边桌子上的那个年轻人仍然无动于衷,继续喝酒。
“陆侍卫退下,让这位老先生把话说完。”
刘贺喝止陆勃。
“好,果然有王者风度。”老者微笑道。“不过大王面色暗青,鼻翼尖锐,声音暗弱,这些都不是至尊长寿相貌。今大王西去长安,必立为嗣君,只是当今朝廷之中,大将军霍光秉政,势力盘根错节,不可撼动。而大王在大丧期间吃肉喝酒,不拘礼法,可见大王性情轻率狂躁。以大王轻率狂躁之性格与大将军角力,其结果不言而喻,望大王好自为之,及早急流勇退才是养生之福哦。”
老者说罢,站起身来,仰天大笑:
“可惜,可惜,大汉锦缎一样的江山落入这等人手里,恐怕时间不会太久了。”
说完,老者飘然而去。旁边的那个年轻人从身上掏出了几枚五铢钱,丢在桌子上,也起身离去。
“此翁商山四皓之流的人物,如果能为寡人所用,我刘贺还有什么忧愁的呢?”(注)
刘贺不自主的站起来,望着一老一少消失的背影,喃喃自语,呆若木鸡。
注:商山四皓,秦朝末年四个著名的博士,分别是东园公唐秉、夏黄公崔广、绮里季吴实、甪里先生周术。秦亡后,他们隐居于商山。汉高祖刘邦曾请他们出山,被拒绝,后被太子刘盈请进太子宫,奉为师傅,高祖听说后大为惊讶,从而坚固了刘盈的太子地位。
日期:2020-06-01 21:21:11
第三章 长安道上之戴笠人
在洛阳官署里等了两天,终于等到了乐成、刘德、丙吉、利汉几位使者和他们的随从,休息了一夜,刘贺吩咐一声,众人又起身西行。
湖县。午后。
从昌邑到长安,路,已经走了大半,刘贺也没有了最初几天的急迫。明天过了函谷关,就进入关中了。离京师越近,刘贺的心里越是不安。此时,站在湖县官署的窗前,眺望窗外的远山,刘贺陷入了沉思。
“陆勃。”
刘贺叫了一声侍立在门外的侍卫长。
“臣在。”
“你去把宗正卿刘德叫来。”
“诺。”
陆勃出去了,刘贺继续站在窗前凝视。
“宗正刘德拜见大王。”
这刘德原是后来蜚声朝野的大学者刘向的父亲,四十出头的年纪,中等身材,相貌儒雅稳重。他走进屋里,冲刘贺一揖到地。刘贺听见动静,转过身,赶紧上前拦住:“免礼,使君请坐。”
“谢大王。”
两人分宾主在几案旁坐下。
“敢问使君是汉家那个支派?”
“回大王,仆乃楚元王之玄孙、红侯富之孙、宗正辟强之子。”
“哦,算来使君是寡人的祖父之辈了。”
说着,刘贺站起来,重新向刘德行家人礼。刘德见状,又赶紧起身拦住刘贺:“不敢,不敢,大王如此厚礼,仆不敢领受。”
“叔祖不必介意,贺有事请教,希望叔祖能够推心置腹。”
“大王有什么事,你说。”
“贺敢问叔祖,大将军为人如何?”
“这………………”
刘德听刘贺这样问,下意识的看了看门外,面有难色。
“叔祖不用担心,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说出来的话,出你之口,入我之耳,便不再流传。”
“谢大王。”刘德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说道,“大将军是故骠骑将军霍去病的异母弟。为奉车都尉、光禄大夫的时候就深得孝武皇帝的信任,经常陪侍左右。孝武皇帝病重期间,又受托孤之重,辅佐大行皇帝。大将军性格严整,不苟言笑,手段刚果,深谙权谋之道,只是不喜欢读书,昧于大义。为争权夺利,大将军曾诛灭过同是孝武皇帝托孤的大臣上官桀和桑弘羊三族。不过,大将军最为人诟病的是比较惧内,他的妻子霍显特别喜欢干政,有吕后风,经常插手朝廷事务,非常招摇,门风不肃。这次大行皇帝驾崩,朝臣初意立广陵王为帝,但大将军不喜广陵王年壮,所以才征召大王。大王到长安后,如果能权且隐忍,必能和大将军相安无事,望大王深思熟虑。”
“谢叔祖,贺知道了。”说到这里,刘贺站起来,来回走了几步,仿佛自言自语,继续说道,“大将军以为寡人年少,孤弱可欺,这才征寡人嗣位,好继续执政。只不过,天下是高皇帝的天下,我怎么可能让着他继续擅权?”
“大王,话虽如此,只是大将军经营朝廷二十多年,权力稳固,非一朝一夕能撼动,谚曰,柔能克刚。还请大王凡事三思而后行。”
“看来有见识的人都是这样的看法,我会谨慎的。”
刘贺想起了临走时王后严罗敷的谆谆告诫和昌邑属吏们的议论,叹息不已。就在这时,陆勃从门外进来:“大王,有人在外面求见。”
“什么人?”
陆勃凑到刘贺的耳边嘀咕几句,刘贺点点头:“寡人知道了。”
日期:2020-06-01 22:16:44
院子的正中站着一个人,一个头戴斗笠的年轻人,身穿短衣青衫,腰间佩剑,背插一根三尺多长的洞箫,足穿鹿皮快靴,只是斗笠的前沿遮住了他的脸。刘贺的侍卫并排站在那人的身后,手按环首刀柄,一个个虎视眈眈的盯着那人。
“我们见过面。”
刘贺从屋里出来,冲院子里的人说道。
“是的,我们在洛阳见过面。”
那人仍然没动,声音清晰的回应道。
“找寡人有事?”
“大王贵为藩王,天下百姓听说朝廷征大王即皇帝位,无不引颈仰望大王风采。而大王却唆使奴仆抢劫民女,像这种禽兽不如的作为,不知大王何以君临天下?”
“哪里来的狂徒,竟敢在大王面前血口喷人。”
郎将陈举上前,伸手就要抓那人。陈举的右手刚搭在那人肩上,就见那人膀臂轻轻一晃,一股强大的气流顺着陈举的手臂通贯全身。陈举承受不住,身子横飞出去,跌倒在一丈开外。众侍卫见状,各自拔出佩刀,就要上前厮杀。
“慢!”
刘贺抬手止住众人。
“不错,所谓侠之大者,为民请命。这位大侠,你说寡人抢劫民女,有何证据?”
刘贺缓缓问道。
“在湖县馆驿的院子里,一辆黑色幔子遮盖的辇车,你自己去看。”
“陆勃何在?”
“臣在。”
陆勃上前施礼。
“你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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