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旧城区·夜真长

　　刘二很疲惫，进来后直接倒在了床上；几个丨警丨察看了看我，我很尴尬的举着杀人的斧头，并且尽力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一直到目送哥几个出去。斧头很沉我很累，但是我要尊敬刘二，于是我把斧头放下，支撑着我的身体，然后向着刘二喊：“刘二，你还有话对大猛子说吗？没有的话我就送他走了。”
　　刘二似乎还魂了，盯着我看了看仿佛刚刚认出了我然后恍然大悟；然后看了看地上的大猛子，然后一如既往的恍然大悟；然后看了看周围以前那些跟着他混的人，不出意料的……恍然大悟。
　　“你怎么了？”我觉得刘二有点奇怪，然后自己想通了；毕竟全家被人杀了，怎么可能和以往一样那么有精气神？现在看到大猛子……
　　然后我猛然想到，棍子说过大猛子好像绑走了刘二的儿子。这件事有点不好办了，真的不好办了。
　　想了想，我只能再次举起了斧头，用斧子的尖刃抵住了他的脑门：“刘二的儿子在你手上吧，别说不知道。”我的这句话让刘二哆嗦了一下。大猛子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刘二，然后嘿嘿的笑了；不过由于屋子里比较黑，加上他满脸是血，这几声怪笑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笑吧，一会有更好玩的呢。”我摸了摸他的头，就像猜测着西瓜熟没熟一样轻轻的敲打了一下，然后跟两边的人说，左手。
　　几个人死死按住大猛子，然后将他的左手拉扯伸直。大猛子贴着地板，他想扭过头来看着我，死死的瞪我，可惜，人类的脖子结构导致这只是一个梦想。“放开我！！”大猛子第一次发出了这样的吼叫，这代表着他开始慌张了。我很满意的重新点上一根烟，然后用斧子钝的一头砸倒了他的手上——没有用全力，因为这只是开始。
　　一声闷响。
　　“人在哪里？”我问大猛子，一只手保持着斧子的平衡。看得出大猛子满头大汗，但是却停止了尖叫。“把我放开，听见没有，孙子们！！”大猛子的语气硬的跟石头一样。
　　可惜了，我手里的东西可以轻易地粉碎石头。于是第二声闷响。这一次大猛子发出了短暂的一声“啊”，然后紧紧的咬紧了牙。他的手开始发肿。看来我累了，力道控制不好，砸的重了。
　　“人呢！！！”我追问道。

　　没有回答。只有一种坚持的呼吸，显然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这个黑夜格外漫长；我们在一首美妙的旋律中哼唱着一些不知名的调调，一声听着就非常沉重的闷响，然后是一声歇斯底里的“人呢”，再然后是冷笑或者咬牙的声音。如此重复重复，再重复。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被烫了一下，吓了我一跳。嘴里的烟已经烧到了烟屁股——已经一根烟的功夫了吗？我看着地上湿了一大片，我知道那是汗而不是尿。
　　“牛X。”我喘着气，赞叹了大猛子一句；然后跟两边的人说：“右手。”
　　几个人小心翼翼的拉扯住了大猛子的右手，但是发现一点反抗都没有。

　　“他晕过去了。”有人摸了摸大猛子的鼻子。
　　“麻了隔壁的。”我皱了皱眉，然后把斧头扔到了一个上铺。“歇会，一会继续。”我说着，然后让人把大猛子拖到角落里；我没打算一次性解决这件事，所以我也应该让他喘口气。看着几个人拖着大猛子的腿过去，我轻轻的拍了拍刘二的肩膀。“放心，你儿子的事情我一定帮你问出来。”刘二失魂落魄的样子让我很恶心，他的眼神里什么也没有了，锐气全部消失，只是茫然的看着我。

　　我懒得等他的回答，翻身上床，抱着那把斧头小睡一会。
　　这个夜晚格外的安静，可能是因为刚才的动静而让几个牢房都一片死静。不过我睡的很不踏实，因为大猛子的笑声一直在我脑海里徘徊；我有点害怕那几声冷笑，本能告诉我，我应该赶紧弄死他，一了百了。
　　到了现在，我还在害怕大猛子吗？我在问自己。
　　“去他吗的！”我翻身而起，浑身冷汗。我不能这么下去，还是做个了断吧。夜长梦多的故事太多了，退一步讲，刘二的儿子和我有一毛钱关系？？我管他死活！！
　　于是我跳下去，手中的斧子砸倒了地板发出了特有的金属脆响。有人醒了，看到我的样子赶紧假装又睡着了。他们都能看出来吗？我的那种扭曲的微笑，是一种要解脱前的表情。我要解决一个让我很头疼的东西了，于是我很开心，我很开心。
　　黑暗中的角落，我看到了蜷缩着的大猛子；意外的是，他已经坐了起来，眼睛虽然没有光，但是确实已经清醒。他喘着气，看了看我，笑了。而他身边竟然还蹲着一个人，在那里用牙刷的缸子给他喂自来水。
　　“草，你也活腻歪了是不是？”我加快了脚步，过去踹开了喂水的家伙。缸子在地上翻滚，空荡的夜晚里回音不断的反弹，让人觉得空虚。

　　“刘二？”我看着被我踹倒的人，惊讶的喊出了声。刘二满脸都是泪痕，看来哭的厉害。
　　“你他妈的怕什么？？”我怒吼道。“我说了我能帮你搞定！！你这样怕他，他才不会把儿子还给你！！你现在喂他水，他出去了就喝你的血！！！你个软骨头，你个……”
　　我不断的骂着刘二，刘二一开始没有反应，但是过了一会，这个汉子的眼泪又流了下来，然后工工整整的跪在了地上，清楚的说了一句话：“对不起，我真他妈是个孬种，我害了你。”
　　我没有原谅他。
　　因为，这句话不是对我说的。我看着刘二跪拜的目标是大猛子，而这句话，也是说给大猛子听的。
　　大猛子朦胧中转头看了看刘二，笑了。

　　这个黑夜里，我拎着斧头，看着眼前一哭一笑，莫名其妙。

8.旧城区·夜还是长

　　刘二跪在地上，周围越来越多的人都醒来了，看着这场闹剧。
　　我用一个非常大的动作将斧头抡圆了，狠狠的用钝头凿上了刘二的肋骨——现在这个节骨眼，我不能容忍害怕大猛子的人出现。这就像是大坝一样，一旦第一个人气势上输给了大猛子，那么就像洪水有了决口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我要堵死所有的可能性。因为我不知道一旦洪水出来后自己还能不能离开这里。
　　刘二的肋骨发出了清脆的响声，然后向左不自然的飞去，血是从鼻腔涌出来的。他在克制着自己的咳嗽，因为发现伴随着呼吸道的一紧一松，总是会有血从肺部喷出来。肋骨可能刺穿了他的肺部，出血的情况比较严重。
　　几个人想去扶刘二，但是看了看我，没有动。
　　“你怕什么？懦夫，孬种。”我冲着刘二吐了一口吐沫，同时小心的控制自己的口水不落在他的身上。“现在不是怕他的时候！！我们要踩过他，爬上去！！”其实胡子那种人孬种了我可以容忍，因为我本来就知道他不是个爷们；但是刘二这样的人也这么没用，我有点看错人后的失望。

　　刘二在地上挣扎，我很为难；最终我决定，先把刘二搞定在做我该做的事情，不然他的表现让我恶心，让我失望，
　　让我……让我害怕。
　　大猛子已经不能动了都有人害怕他……我心里有点发毛。为了控制自己的这种情绪，我再一次举起了钝头。
　　这一次我瞄准的是刘二的脑袋。
　　我尽量的控制着我的力度，因为我可不想看到脑浆四溅的景象，除非那个脑袋是大猛子的；但是我发现我举起来的手却没有办法抡下去——倒不是我胆怯，是因为有人拦住了我。

　　我回过头去，想要看看谁这么胆子大；但是一瞬间我吓到了，因为我背后站着的竟然是大猛子，那血淋淋的脸让我触目惊心同时手软，斧子掉在了地上，声音大的出奇。
　　大猛子难道打算救刘二？我楞了一下。一秒后我明白了，他不是要救刘二。
　　他是要杀我。
　　大猛子用肩膀把我顶开，然后用他唯一的一只右手巴拉起地上的消防斧，冲我狠狠的扔了过来。我跌坐在地上，狼狈的躲开致命的一击；在大猛子继续扑上来之前我尝试着想要夺回墙壁里的斧子，但是斧子深深的卡进了墙壁里不能拔出，让我不得不放弃了给我勇气的武器。大猛子上来的动作让我本能的向着他的脑袋攻击，但是他却踢出了自己的膝盖。

　　我打了他一拳，他用膝盖撞击了我的脑袋。同样是给予对方一击，但是伤害差的太远了。蹲在地上看着自己的鼻血开始汹涌的感觉很奇妙，虽然我看什么东西都很模糊，但是我却清楚的感觉到我完蛋了。
　　完蛋了……把他打成这个样子我都不能取胜吗？我擦了擦鼻血，看着其实伤的比我重得多的大猛子，心里有点不甘心。早知道当时就不该住手，直接废了他双手就好了……“嘿嘿……”我忍不住笑出了声，后悔的同时也是一种无奈，于是习惯性的去摸屁股后面的烟。
　　可惜了，烟全部被我坐坏了。于是我摸出皱巴巴的烟卷，勉强点上，然后观看着大猛子轻易拔出了斧头。
　　“谁让你这么做的？”大猛子的声音很低但是中气十足。
　　我只是失望的看着刘二。妈的畜生，老子看错人了。
　　“是不是棍子？是不是棍子让你来弄死我的？”大猛子忽然问。

　　我叼着烟，回忆起了那天晚上棍子怎么折腾我的，心想棍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反正也完蛋了，不如让他们狗咬狗，于是我理直气壮的点点头。
　　大猛子沉默了一会，然后将消防斧扔到了笼子外面。我茫然的看着他把刘二扶起来扔到床上（真的是扔，而不是将人放到床上；我都怀疑大猛子想把人摔死），然后他自己爬到了我刚才睡的床，开始鼾声如雷。
　　当一切趋于安静的时候，我尝试着用胳膊越过铁栏杆去够那把斧子，但是手臂的长度差了点，不多，2米。于是我坐在笼子边，琢磨着该怎么办。其他人都自己睡自己的，没有人愿意帮助一个失败者。
　　除了一个人。
　　刘二醒来后坐在了我的身边。

　　“我不能帮你。”刘二说。
　　我没搭理他。
　　“我不是害怕大猛子。”刘二说。
　　我懒得反驳。
　　“我全家都死了。”刘二说。
　　我打了个哈欠。

　　“是我自己杀的。”刘二说。
　　我的哈欠打到一半，然后愣在哪里，盯着刘二发声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