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20-06-20 19:32:31
第二部 昌邑岁月
北方有佳人
遗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
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佳人难再得
—汉 李延年
第一章 北方有佳人之李延年
1
“李讴者,你在这里等着,赵王一会就来了。”
李延年被赵王府里的仆人带到一间干净整洁的书房里,给他倒了一杯水,然后仆人就出去了。李延年打量了一下房间:右墙角是一个灯台,巨大的蜡烛熊熊燃烧,照得房间亮如白昼。靠左墙边放着一张书架,上面摆着一卷卷竹简,墙角是一个半人高的木架,上面放着一个鎏金的博山熏炉,从里面飘出来一缕缕青烟,香味浓烈。博山炉旁边是一道门,里面估计是卧室。房子的中间摆着一张长条几案,除这些之外别无它物。李延年不敢随处走动,等待无聊,便盘膝坐在几案前旁闭目养神。
作为一个歌者和舞者,尽情竭力的表演了一天,虽然很累也很疲倦,但得到婚宴上主人和宾客们的称赞,李延年还是很有成就感的。现在又被请到这里,单独和赵王见面,凭他今天出色的表现和赵王欣赏他的眼神,直觉告诉他,这次见面应该不是一件坏事。是厚赏我呢?还是请我常驻王府?李延年如此的想。如果是后者,往后他就不用到处奔波了。
人生不易,命运无常,这都算不了什么。苦可以吃,困难可以克服,真正让李延年悲愤和痛恨的是自己那被人唾弃的卑贱身份—世代倡家。尽管李延年才华横溢,歌舞乐器炉火纯青,但在这个总是把人分门别类的世界里,李延年没有别的出路,只能在婚殇嫁娶的民俗生活里以娱乐别人讨口饭吃。其实,李延年原本也有一个耀眼辉煌的家世。他的祖先武安君李牧在当时代的列国之中名声是何等的显赫—他一生败匈奴、灭襜褴、破东胡,被誉为赵国长城,爵封武安君,却不幸被秦国的大将王翦用反间计让国君赵王迁给惨杀了。长城一倒,赵国也就跟着灭亡了。但李家并没有因此在历史的江河里灭迹。武安君的孙子,李延年的高祖父广武君李左车又在楚汉相争的烽火岁月里崛起,他的智慧和谋略连汉大将军韩信也深为折服。汉太祖扫平天下,李左车被选在太子宫里辅佐太子刘盈,后来年老辞官,回到故乡柏人养老。李左车死的时候,李延年的太爷李平只有三岁,作为小妾生的儿子,李平和母子不被嫡子接受,被逐出家门。母亲带着李平来到中山,为了活着,母亲重操旧业,入豪门卖唱。从那一代起,将门李家的这一支就沦为倡家,李平也落籍中山。
到李延年这里,他家从事这个行业已经是第四代了。
今天是赵王刘彭祖的儿子太子刘丹和江齐的妹妹江细君大婚的日子,整个邯郸城张灯结彩,欢乐喜庆,王府里更是汇集了赵国所有能上得了台面的达官显贵。作为被请来助兴的讴者,李延年和他的哥哥李广利、弟弟李季不敢稍有懈怠,从中午开始,直到夜幕深沉,李延年兄弟又弹又唱。尤其是李延年,一张箜篌在他手里弹出来的音符急如大河奔流、轻如空谷清泉,让听者无不如醉如痴,再加上他那副清凉的歌喉和一张俏似女人的粉脸,虽是一须眉男儿,那坐立起行却别有一番胜似好女的阴柔魅力。
连赵王刘彭祖都对他动心了。
刘彭祖为自己内心的欲望感到吃惊,他从来不曾为一个男人有过如此的冲动。他曾经多次公开或者私下里嘲笑那些先代的龙阳君们,他不明白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有什么好倾慕的,但今天他信了。他决定尝试一次。婚宴散后,新郎新娘进入洞房,宾客们也都散了,刘彭祖悄悄地把心腹奴仆叫过来,交代他把李延年留住。
在孝景皇帝的十四个儿子当中,赵王刘彭祖也算个异类。他的异母弟当今天子刘彻自然是雄才大略,就是有点好大喜功。二哥河间王刘德博学好儒,实事求是,为宗室楷模。四哥鲁王刘馀为人口吃,不善言辞,一辈子唯独喜欢建造宫室,豢养狗马。五哥江都王刘非好勇斗狠,张扬跋扈。八弟胶西王刘端一亲近女人就浑身疼痛,欲死不能,最后破罐子破摔了结一生。同胞的亲兄弟中山王刘胜乐酒好内,平生最喜欢女人、音乐和华美的服饰,而且创纪录的生了一百二十多个儿子。至于他赵王刘彭祖倒没有特别的嗜好,只是喜欢审判狱案,缉拿盗贼,做一些本该由属吏们所做的事。别人都说他巧诈奸佞,他也不以为意。他为人表面上谦卑恭敬,内心却刻薄阴毒,,喜好玩弄法律,用诡辩中伤别人。每当朝廷派两千石的高级官员到赵国任职,他总是穿着黑色布衣扮作奴仆,亲自出迎,清扫他们下榻的住所,然后以疑惑纷乱的事来引动对方发表见解,一旦那些官员们言语失当,触犯禁忌,他就拿笔记录下来,如果这些官员想奉法治事,他就以此相胁迫,但凡对方不顺从,他就上书告发。
刘彭祖在位年间,赵国的首相和其他高级别的官员没有能任满两年的,经常因罪去职,罪过大的都被处死了。
刘彭祖曾经上书天子,愿意督讨国内的盗贼。他经常夜间带领走卒巡察于赵都邯郸城内,各地往来的使者以及过路的商旅因为刘彭祖的奸诈,都不敢留宿邯郸,深怕掉进他的陷阱里了。他的老弟中山王刘胜曾经指责他说:“兄长为王,专门代官吏治事。为王者应当日听音乐,玩赏歌舞美女。”
刘彭祖反唇相讥:“中山王只管奢侈淫乐,不辅佐天子扶绥百姓,安得称为藩臣!”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哦。
日期:2020-06-20 21:59:11
2
“李延年,让你久等了。”
刘彭祖乐呵呵的从外面进来,客气的跟李延年打招呼,一点没有王爷的架子。刘彭祖看起来四十出头的年纪,身材修长,鼻子挺拔,浓眉大眼,下巴一绺不长的胡子,长的倒也是精明干练、一团正气的样子。
“多谢大王邀请,能为大王献艺是仆的荣幸,不知大王叫仆留下来有何吩咐?”
李延年赶紧站起来,躬身给刘彭祖施礼。孔子有云:灯下看美人。此时此刻,灯下这个玉树临风的美男子在提前装备了一肚子**的刘彭祖眼里同样产生了越看越喜欢的出奇果效。
“没有别的事,只是寡人非常喜欢听足下弹奏的箜篌,还有足下的歌舞也是妙不可言。不知道足下愿不愿意留在寡人府里服侍寡人?”
刘彭祖暧昧的、目不转睛的看着李延年,嘴里轻声说道。李延年猜的果然不错,赵王要留下自己了。李延年心里一喜,再次抱拳躬身,说道:“多谢大王抬举,仆不过是一个江湖优伶,能蒙大王如此厚爱,仆感戴莫名。”
刘彭祖上前拉住李延年的手,说道:“不必多礼。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就不要那么多客气了。”
话已经说完,但刘彭祖并没有放下李延年的手。尽管李延年身份卑贱,幸好他从生下来至今都没有在田里干过农活,所以,那双手和女人相比,论光滑、论柔软一点也不逊色。刘彭祖轻轻地在李延年的手背上摩挲,双目邪淫四溢,连唾沫星子都喷在李延年的脸上了。李延年如芒在背,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想把手抽出来,但刘彭祖攥得越发的紧了。
李延年不是龙阳君,不管是身体或者心理他都是一个正正经经的男人。
“大王,要是没别的事,仆告辞了。”
李延年的脸憋得通红,扭捏的说道。李延年面对一个全天下无人不知的强势诸侯王,他一个不入流的倡伶艺人,两者身份悬殊,李延年不懦弱又有什么办法呢?此时此刻,李延年身子往后躲避,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今晚就不要走了,留下来陪侍寡人。”
刘彭祖厚着脸皮说道,然后一把把李延年搂在怀里,张着一张酒气熏天的臭嘴就往李延年的脸上蹭。李延年忍无可忍,鼓起勇气把刘彭祖往外推。因为用力过猛,李延年的膀臂碰倒了木架上的博山炉。那博山熏炉本是青铜铸造,坚固沉重。木架一歪,博山炉从上面翻滚下来,炉体上凸出的博山塑形不偏不倚正砸在刘彭祖的脚背上,里面的香灰也撒了刘彭祖一身。刘彭祖忍痛不住,嘴里“哎哟”一声就跌倒在地,抱着他受伤的脚叫苦连天。
“对不起,大王。”
事出意外。李延年见状大惊,吓得浑身直打哆嗦,赶紧屈身来扶刘彭祖。刘彭祖伸出那只完好的脚,一脚把李延年蹬开。刘彭祖恼羞成怒,恶狠狠的说道:“你这个不识抬举的下贱胚子,寡人要让你生不如死。”然后又冲外面大喊,“来人啊,把李延年拖出去,给我阉了。”
话音刚落,就从外面进来了几个如狼的奴丁,扑上来就把李延年给捆绑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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