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晚晴客气地将他送出了门,同时在心里猜想着,叶松是数学老师,他叫周逸做事,那么周逸理所应当就是数学课代表了。
数学,她摇头轻叹,她学生时代最讨厌的学科。
叶松一走,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方晚晴的办公室不与课业老师一起,而是与行政类老师一起。据丁蕊说,她其实是享受着独立办公室的,因为同办公室的另外两位老师,一位生孩子去了,另一位去外地培训了,一时都回不来。
学校这么安排自有原因,主要是考虑到她面对的学生情况特殊,需要有个独立的对话空间,但又不能直接给她一间独立办公室,这样会显得太过招摇显眼,于是便有了这么个讨巧安排。
扫了一圈人气空空的房间,方晚晴走到窗边梳理着今天的所见所闻。
首先,校方领导更希望她照顾尖子班的学生,所以将她派为了(1)班的临时副班主任。同时,被这个位置定位后,她将很难再与另外两个班的学生展开亲密接触,更别说其他的年级了。再来,未来半年与她接触最频繁的叶松老师希望她不要轻举妄动,一切在他圈定的规则内行事,别影响到班里的学生成绩。
综合几点来看,她得出了校方的另外一层意思,便是限制她的行动。
这完全可以理解,学校想要得到资助款,但又不得不接受“上善”的项目方案,所以只能想出这样一个折中的办法。毕竟“上善”究竟能力如何,是否会给学校带来负面影响,谁都说不准。
方晚晴暂时在格志高中待着了。
其实按照项目要求,她并不需要天天来学校报到,只需在与目标学生接触时到校即可,其余时间仍旧可以回机构工作。但现在毕竟只是项目初期,即便她已迅速领会了校方的意思,也打算顺应校方的意思,却还得多花时间待在学校里。其中很大的原因来自于机构的压力,特别是喻真的期望。
理事一心想要探索新的工作方法、突破陈旧的工作模式,必然需要方晚晴在此次的助学项目里为她提供实际操作经验。经验自然要通过实践获得,并且是在大量的实践中获得,所以方晚晴回不去了。
不过话说回来,她在学校里的日子其实是非常舒服的。校方只想她出钱,按时将“申展”捐助的善款给到困难学生,其余时间最好她能保持无所作为的状态,以免带给高考生负面影响,横生枝节。
所以,她在校期间根本无人看管。可以选择整天待在独立办公室里上网娱乐,也可以在幽静雅致的校园里到处闲逛,甚至连机构的日常工作都不用做了。这种持续放风的日子可以过个半年,她自己想来也是觉得非常惬意了。
不过方晚晴混归混,但一直保持着得体的态度。她每天很早就到学校,全程参与学生们的出操时间,显得她一直在用心工作,表面功夫维持得很好。除此之外,她尽量减少与学生接触,只有在下课或放学时去到他们面前刷个存在感。
这种自觉太平的表现令叶松老师非常满意,两人偶尔也会凑在一起分享下彼此间的工作琐事。方晚晴谈吐大方、性格温和,常会站在对方立场考虑问题,让叶松老师在聊天过程中感到舒心与放松,对这个临时搭档更为看好。
又是一个大清早,方晚晴跟着叶松老师例常去到了操场上看学生们出操。虽然已经看过很多次,但这种感觉仍是新鲜的。过去的她也是一个局中人,站在几百人的队伍里跟着音乐口令机械地做着傻兮兮的广播体操,而现在却能背着双手悠哉地站在外边看风景了。
“做老师真不容易,费神费力,还操心不断。”方晚晴听着叶松老师的日程安排,不由感叹了句。
“方小姐的工作也很有意义,为弱势群体做好事,是种积德的善举。”叶松也称赞道。
方晚晴谦和地笑了笑,两人边聊边走,来到了队伍的最后方。
在格志的日子总体上很清闲顺心,不过也有个小意外,比如眼前这位人高马大站在队伍末尾的男学生。
周逸每次看向她的视线里总带着鄙视的目光,一般情况下方晚晴不会自讨没趣,自然能避则避。只有到了出操时间,她才会带着戏谑的目光看着他长手长脚的大个子做着可笑傻气的别扭动作,而他只能翻着白眼、咬牙忍耐。
方晚晴只当这是个给自己找乐子的小插曲,她的心态一向淡泊平稳,自然不会将一个未成年人的挑衅放在心上。
就这样晃荡了半个月,她终于也有了实际工作。按照项目规定,“上善”要在12月中旬开始收集困难学生的帮困申请表,并在月底时支付她们首笔助学金。这也是“申展”将项目提前的原因之一,周总想在新年来临时给困难学生家庭送上一份节日温暖。
丁蕊老师将这则消息通知到了各个班主任,班主任私下告诉困难学生们,让他们在午休时去到方晚晴的办公室里领取救助金申请表。
方晚晴怕错过任何一个早来的学生所以干啃着面包没有去食堂吃饭。坐等了一会儿后,陆续有学生进来领表了。
学生们进门时都显得小心翼翼又万分拘谨,好几个低着头不敢说话。领取帮困金并不是一件光荣的事情,他们甚至会因为这种贫穷身份而感到羞愧难堪。
方晚晴耐心温柔地对待了每一个进门的学生,教会他们填表的注意事项后,她将事先准备好的空白作业本拿了出来,让他们将申请表夹带进作业本里后再离开。
“谢谢方老师。”向她道谢的是(1)班的学生谢婉婷。
方晚晴在听到“老师”这个称呼后心头明显热了一下。学校里的其他老师在喊她“老师”时,她并没有任何感觉,甚至还觉得有点好笑,只把它当作是个入乡随俗的新鲜头衔。而眼前这个低着头、红着脸的小女生轻声唤她一声“老师”后,她突然感到自己没法继续保持淡定的心绪了,必须得真的为这些学生做点什么才好安心。
她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轻柔地说道:“明天中午这个时候再来找我可以吗?”
谢婉婷困惑地抬起眼看她,然后乖巧地回答道:“好的,老师。”
第二天,方晚晴在包里塞着好些种口味的零食带到学校,并将它们一股脑的全部放进了办公桌空荡荡的抽屉里。
午休时,谢婉婷按照约定怯生生地来了。
方晚晴看到她后立即从抽屉里拿出了一盒巧克力,并拉着她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拆开吃了,里面好几种味道,总有你喜欢的。”
谢婉婷拿着巧克力不知所措。
方晚晴干脆替她拆开了,然后自己先吃了一块,再对她道:“吃吧,别客气。请自己学生吃点巧克力算什么。”
谢婉婷小心翼翼地拿了块小熊形状的白巧克力放入了嘴里。
方晚晴把这些学生都当作小孩子来看,所以实施了零食收买的招式。
有了吃食做铺垫,她开始循环渐进地与学生聊起了天。她很心细,知道在关系建立的初期并不适合马上聊到对方的生活隐私,所以只挑了些无关紧要的谈资来增加熟悉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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