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红清楚地记得自己刚来海南那阵,看到一些海南人是什么样的形象,什么样的精神状态,多数海南人给她留下的印象确实不怎么好。他们闭塞惯了,落后惯了,对海南建省办大特区这么大的事,竟然也没有内地人反应得大,他们迟钝地接受着海南的变化。他们甚至不理解为什么内地来这么多的干部和大学生,有的还丢掉工作跑来海南闯荡。而对内地来的不论是不是投资者,只要穿着体面提着皮包的,都投去羡慕的眼光,就像内地人看香港人一样。香港人也有贫富差别,但在八十年代,许多内地人可不会去探究他的身份家产,遇到香港人,自己好像马上矮了半截,脸上起了恭维之色。一直到九十年代初,一些海南人还如此对待内地来海南的人,把他们当作上等人,在他们面前低三下四。他们毫无排外情绪,当他们与内地人交流时一旦说了海南话,内地人常不客气地指责他们:不要说鸟语,他们果然乖乖地不说了。想想,有时觉得他们真的有些可怜。辰红当初来海南在滨海商城管理商城时,商城里有不少海南本地员工,她发现,他们大多数老实本份,在许多方面表现出愚昧无知。他们肯干活,叫他们干什么就干什么,但不肯动脑筋,不灵活,让他们去开拓创新是不太可能的事。他们得到一点收入就沾沾自喜,容易满足。他们不注意节约,有钱就消费,今天不想明天的事,随遇而安,非常的懒散。对那些在街上嚼着槟榔果、随地吐着红色的口水,那些光脚穿着拖鞋,在茶店里抓着脚丫喝着老爸茶无聊地消磨时间的海南人,她是非常的厌恶。总之,她感到多数海南人文化水平低下,素质比内地人差。
改革开放这么多年来,尤其海南建省这二十年来,辰红也看到,海南人有很大的进步,这不仅仅是在生产技能或文化教育上,而是在精神面貌等诸多方面有长足的变化。但再怎么发展进步,出现肖力生这样在事业和精神上都有高尚追求的人,让辰红实在无法想象。当她请陈世扬劝说肖力生放弃自己在村里护树护鸟的主张,用高价来“招安”他时,她认为这事百分之九十九会成功,但人家肖力生根本无动于衷。这又让她联想到了海南建省初期,一些投资商到城区边缘向农民买地时,从乡村干部到普通农民,没有多少人不同意的,他们根本不珍惜自己安身立命的土地,只要能得到钞票,别说土地,把祖宗卖了也在所不惜。他们装着成麻袋的钞票,兴高采烈地到银行存起来,哪考虑到他们自己的家园将会失去。可是现在,他们变了,观念变了,追求也变了,肖力生就是海南人的一个典型代表。想到这一层,辰红从内心不由地对肖力生升起了几分敬意!
从肖力生,辰红转而又想到了于岚。
对于岚,辰红自认为对他了解是很透彻的,当年她与于岚混在一起时,从他们碰到的种种事情里,她从于岚的态度和处理方法中,觉察了这个表面气宇轩昂模样英俊的男人,其灵魂深处并不“英俊”。他喜欢漂亮的女人,在漂亮的女人和出手大方的富人面前,他会失去自我,晕头转向。他的不少作为,证明了她对他的看法。有一件想起来就可笑的事,就好像发生在昨夜。
有一天晚上,她约于岚到她的寓所过夜。那时已是晚上十二点了,两人光着身子正要做爱时,她忽然口馋想吃西瓜,于岚正十分亢奋地抱紧着她,她对于岚说,我想吃西瓜,你到街上去买一个来。于岚说,这么晚了,明天再吃吧。当然,她忍耐一下不吃西瓜是可以的,或者做爱后再叫他到街上买也可以,但那时她突发奇想,就想看看于岚对她的情到底有多深,对性欲的克制力有多大,或在这个时候能不能改变自己的意愿按她的意思办,便说,你现在不去买西瓜,今天休想上我的身。于岚当时犹豫在那里,手虽然停止了动作,但不肯下床。辰红清楚他的思想在斗争,挑逗他说,你去买,我给你一千元辛苦费。想不到于岚突然说了一声:“真的?” “真的。你现在去买。”辰红万万想不到,于岚竟飞快地下床,穿好衣服出门去买西瓜了。这天夜里,他们尽兴吃了西瓜,也尽兴地做爱,应该说这次两人世界过得非常的完美。说给辛苦费,辰红是有心戏弄于岚,事后她也没有给于岚一千元,于岚也没有真向她要,但通过这件事,辰红再次看清了于岚:为了讨好女人,为了获得利益,他是很快能改变自己的。发生了这次西瓜“事件”,一直到今天,他们从来不一起吃西瓜,也不谈西瓜,有时和朋友们在饭店里吃饭,服务员送上果盘,只要果盘里有西瓜,两人都会感到尴尬。
想着这件往事,辰红暗暗一笑。
当然,现在于岚早不似当年了。当辰红第二次上岛与他接触后,发现他不但成熟老练,而且有思想有作为有责任感。辰红现在反复思考的是,于岚究竟为了什么,对肖家村如此钟情?他与肖力生究竟又是什么样的关系?为什么如此热忱地宣传肖力生的环保事业,是不是又像当年宣传赵可胜那样,是因为有丰厚的报酬?但这不可能啊,肖力生不可能为宣传给于岚钱,于岚也不可能为钱而下这么大的功夫。难道他真的就是为了呼吁保护生态、支持环保事业?按道理,凭感情、凭交情、凭关系,她只要把自己的意思给于岚点击一下,于岚就会停手,对肖家村开发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为什么他不改初衷反而变本加厉呢?在发稿的比例上,她相信于岚遵守了“协议”, 给了她面子,或者说已作了让步,但他根本的出发点没有变,与她的意向还是背道而驰,这里面究竟有什么原因?辰红坚信,于岚决不会仅是因为肖家村的环境保护而如此固执地作为,甚至冒着与她决裂的风险。
悠然间,辰红忽然想到了她在肖家村农家饭庄见到的那个老板娘、那个肖力生的女人。那女人长得俊美耐看,身材可称上等。她是四川人,怎么会跟肖力生结婚,又怎么会跟着肖力生跑到海南的乡下?这个女人,虽然不太年轻但丰韵性感,对大一点的男人来说,是非常非常有吸引力的,怪不得陈世扬能当着她辰红的面,眼光盯着那女人不愿移开。那女人会不会与于岚有什么故事?辰红突然感到自己是不是想得太多,甚至有些荒唐了。
辰红乱七八糟地想着,到后半夜才入睡。
第二天,辰红上班时有些精神恍惚。她刚踏进办公室,接到了陈世扬的电话。
“辰红啊,告诉你一件事,市人大环境保护执法检查组今天要到各地检查。” 陈世扬像发布新闻一般对辰红说。
“到各地检查,这什么意思?”辰红一时还没有理解过来。
“这环境保护执法检查,就是对我市生态环境保护情况进行检查,我认为,市人大这个时候搞这个检查,很可能就是针对翡翠湖开发的。我们不能不有所重视。”陈世扬郑重其事地说。
辰红听了有些紧张:“哪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我呢,也是早上才知道,前天人大通知我局派一个干部陪同下去,因这类事我不分管,又不是大事,别人当时没跟我汇报,所以我刚才才知道。” 陈世扬平静地解释着。
“哪你告诉我,要我做什么事?”
“事倒也没什么要你们做,我只是告诉你这个信息。但如果你在人大有关系的话,打听打听他们究竟要怎么做,有些什么用意,了解一下也有必要。你说呢?”
辰红听了,心里沉甸甸的,口里还是轻松地回答:“好吧,我找找看。”
“我也会叫人了解的,现在是多事之秋,我们不害怕,但多听听,多看看,总不是坏事,对吧?”
“对。谢谢关照啊。” 辰红说了一句感谢的话。
与陈世扬的电话一挂,辰红立刻想到了赵可胜,他可是人大代表,还是什么环境资源工委委员啊,他对这件事应该了解。辰红立即拨了赵可胜的电话。
手机铃只响了一下,赵可胜就接听了。
“啊,是辰红啊。”赵可胜一看手机屏幕,见是辰红来的,马上应答着。
“是,赵总,我辰红。” 辰红却压着声说。
“啊,辰董啊,这么早来电话,有什么事?”
“别辰董辰董的,我听了别扭。”
“行,不说了。你有什么事?”
“我想向你打听一件事。”
“你说。”
“听说,你们人大要组织一个环境保护执法检查组到下面检查?”
“是。我就在这个组,现在就在车上,正要去翡翠湖检查呢。”赵可胜嘴里干干脆脆回答了辰红,心里马上有了准备,现在辰红来电,肯定要质问他一些事,说不定要与辰红来一番答辩了,因为,前几天他已从于岚那里,知道了就是澳龙实业,或者说就是辰红和鲁潮是翡翠湖开发的始作俑者和急先锋,而且他从别的渠道,也证实了这个事情,迫于是同类企业的关系,他始终没有就这个事情,与辰红和鲁潮交流过,一直装作不知。
“啊,这么巧。哎,赵总,我们是老朋友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下去检查的目的是什么?” 辰红心里已翻腾了,嘴上却平静地问。
“这个我不说其实你也明白,就是检查我市生态环境保护的情况,发现问题,及时反映,让有关部门和有关单位依法纠正。有好的地方,好的做法,提出表扬鼓励……”
赵可胜还没说完,辰红就抢着说:“这个我懂,你就不用多说了,我是想问,你们这次检查,有没有针对什么具体情况,或者说有什么特别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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