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丧侧耳倾听，这次的虫群来得更快，震动翅膀频率更高。糟了，不是那些蚱蜢!
　　刘丧大叫：“可能是达普鬼虫!!”
　　殷法师隔着老远，清冽的声音喊道：“报方位!”
　　刘丧喊：“峡谷西边，还有五百米!”
　　殷法师还没出声，王胖子赶紧扯下手腕上红线穿着的一枚铜钱儿，抡圆了膀子抛给殷法师，喊：“我们去下一个塔!”
　　刘丧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黑眼镜抓住降到地面，脸上被扣上氧气面罩，拖着跑。众人狂奔大概半个小时，都失去力气，不知谁先摔倒，一个接一个，都瘫在地上。

　　氧气早就耗完了，氧气面罩也甩掉了。肺像烧干了水的茶壶一样，滚烫，快要烧化了。
　　刘丧不知道在地上躺了多久，眼睛不疼了，睁开，怒视胖子质问：“殷法师呢？你们竟让一个女孩送死？”
　　胖子这时候没力气跟他较劲了，喘着粗气说：“她不是女孩子。不，我是说她不是一般女孩子，她是殷法师，死不了。”
　　刘丧直接就火了喊道：“什么叫殷法师死不了？!是人都会死的呀!”
　　胖子咽下一口粗气说：“她不是人。”
　　刘丧还要说什么，被黑眼镜从脑后一记手刀砍晕了。“别浪费时间解释，快去下一个塔。”
　　流年不利大概就是这个样子：想当个安静的美男子，偏偏水龙头似的流鼻血；想整点阳间的东西，偏偏有人拉你下斗；想在斗里干活，偏偏有人把你震飞打晕。刘丧再次醒来听到的全是“南无加特林菩萨”的佛号声。
　　南无加特林菩萨，
　　六根清净贫铀弹 ，
　　一息三千六百转 ，
　　大慈大悲渡世人。
　　狭小空间里爆炸声和撞击声响成一片，被山壁反复反射，形成一股无孔不入的洪流，几乎将人溺毙其中。
　　刘丧的脑仁都要震出来了，颤抖双手带上隔音耳机，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看着眼前场景。
　　这应该就是饿鬼塔了。塔壁上同样开了一个口子，一米来高的水猴子一样的“饿鬼”源源不断从破口涌出来。
　　这些“饿鬼”头颅巨大，脖子缺异常纤细，仿佛可以扭转180°的仙鹤脖子。仔细看，有的“饿鬼尚能直立行走，摇摇晃晃像前两年某个著名贺岁片里的外星人，有的“饿鬼”只能在地上爬行，速度还是很惊人的。
　　刘丧想起以前偶尔看到的几句话：“此鬼类羸弱丑恶，见者皆生畏惧，穷年卒岁不遇饮食，或居海底，或近山林，乐少苦多而寿长劫远。以昔时贪嫉，欺诳于人，由此因缘，故堕饿鬼道。”

　　佛家说的“鬼”是一种轮回孽障中的生物，与民间迷信的“鬼”不同。可是不论哪种“鬼”今天都见到了。
　　不虚此行。
　　刘丧猫底身子退回己方战斗人员密集火力背后的安全地带。胖子，黑眼镜儿，张卫国竟然各架着一挺“加特林菩萨”，在狭窄的山谷两边形成掎角之势，用密集的火力网封锁峡谷，不让“饿鬼”靠近。可是我们这一趟没带热兵器呀？这几挺“加特林菩萨”是哪里来的？
　　刘丧拼命回忆，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进山的三辆车没有什么夹层、暗格，这一点刘丧确定。车里有夹层，车体在崎岖的山路上振动回声会有所不同，早就听出来了。
　　空投？也不可能。有这个财力谁还倒斗？直接玩儿·军·火·得了。

　　偶然捡到前人的装备？倒是有可能，但是醒来这一会儿几千发·子·弹·狂泻而出，谁会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备这么多火力？
　　殷法师隔空搬运来的？这也许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释了。可是殷法师却不在！难道隔空搬运物品，施法者不需要在场？
　　刘丧的三观已经碎过了，现在碎无可碎。算了，那就干正事吧。刘丧冲胖子他们喊道：“别打了！”
　　胖子一边打一边吼：“不打等他来吃你丫的吗？”

　　刘丧喊道：“停一会儿，让饿鬼先吃同类！他们吞噬一切灵体！包括同类！”
　　果然。三挺“加特林”停下，饿鬼还源源不断涌出，但先被塔葬和几人之间的同类尸体吸引，分而食之，越聚越多。那场景，多年以后回忆，别提多好看了。
　　刘丧问胖子：“还有多少·子·弹·？”
　　胖子说：“管够。是撤还是摸一下，怎么说？”
　　现在撤，就得背着“加特林菩萨”和一箱箱沉重的·子·弹·，因为饿鬼早晚还是会跟上来咬你的屁股。摸一下，洞口处又很难接近。局面似乎两难，但是来都来了，岂能无功而返？
　　刘丧放下背包，取出一架小小的无人机，装好电池打开无线手柄。无人机上还有小型探照灯和蓝牙摄像头，拍到的画面可以直接在手机上查看。
　　倒斗，高科技。

　　无人机径直飞进塔底的洞口，向下飞去。塔里空间很大，如图一座巨大的冰山，露出来的只是冰山一角。塔的内壁里阴刻着各种饿鬼的造像，雕法粗犷古朴。上方的雕像还能看清，下方只能看到人头攒动。
　　胖子在旁边盯着手机屏幕，不禁叹道：“这些石像怎么就能苏醒？”刘丧说：“当然是殷法师的琵琶让他们苏醒的。”胖子说：“别扯淡，什么殷法师。”
　　刘丧觉得这话有点奇怪，正在这时，画面剧烈晃动了一下，胖子和刘丧一样，心脏差点跳出来。
　　刘丧是个技术流，高科技的东西玩得很溜。这款无人机是心头爱，就算不是为了干活儿，也不想弄坏弄丢。
　　刘丧赶紧稳住，小心翼翼绕开，回升，再放慢速度，边下降边查看。无人机刚才撞了一下，现在传回的画面有些抖动。慢慢靠近撞上的东西，一开始没看清，看清以后还不如不看清。
　　九子鬼母。
　　“九子鬼母”是一个佛经故事，讲的是一个罗刹恶女，生了五百个鬼孩子，嗜食人间婴儿，以其·精·血·养育自己的鬼子。佛陀为了点化鬼母，便把最小的孩子藏起来。鬼母苦寻不得，嚎啕大哭，心如刀割，佛陀这才抱着鬼子出现，曰：“汝五百子，失一子尚且哀恸至此。人失其子，岂不痛哉？”恶女受到点化不再作恶，皈依佛门修成正道，成为佛教护法之一，又叫“欢喜母”。
　　这个故事还有另一个暗黑版本，说的是万鬼之母，日产九鬼，朝产而夕食以补元神，其子存世五百，子又生孙，孙又生子，不计其数。
　　刘丧给胖子简单科普了一下这两个故事，两人盯着屏幕。画面中的鬼母样貌狰狞，双手各抓着一个小孩儿送入口中；双腿成八字形坐在地上，肚子高高隆起，一个小鬼正在钻出来。周围，还围绕着不计其数的小鬼，张着大嘴嗷嗷待哺。

　　鬼母一边疼痛难忍，一边吞人·精·血·，表情狰狞，完全不似影视剧里刚当上妈妈的女性，慈祥欣喜。
　　无人机刚才撞上的应该就是鬼母高耸的肚皮，因为现在在探照灯光里仔细看，雕像肚皮上被撞掉了一块儿，里面似乎泛出一点儿金色。
　　塔下的空间光线并不好，但老手就是能嗅到宝贝的味道。
　　胖子说：“仔细看！”
　　刘丧操控无人机小心地靠近，放大画面。刚才无人机撞掉雕像外皮，露出鸡蛋大的一块儿，细看，一只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