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据黎夏所知,杨望湘改嫁时,给自己准备了丰厚的陪嫁,洗衣机、冰箱、大彩电,一个不少,年初时舅杨望材还推了老屋,盖了新楼房娶了老婆。
做为一个没有任何收入来源,并且全部家当还债的农村妇女,哪里来的钱置办这些贵价家电当嫁妆?
杨望材则是个好吃懒做,靠父母养活姐姐救济的半二流子,哪来的钱盖房子娶老婆?
杨家,杨家的钱不是都借给杨望湘还债了么!
这些钱是哪里来的,大家都心知肚明,被杨望湘昧下的钱,黎夏是一定得要回来的。
对杨望湘这个人,黎夏早已经死心,绝不会再像上辈子那样,因为一点点血缘羁绊,就总是对杨望湘怀有期望。
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当母亲的,杨望湘就没有资格。
八十年代的农村,完美地贯彻了男主外女主内这句话。
男人们在外做工赚钱养家,妻子的责任,就是照顾好家里的老人孩子,负担起家务和部分农活。
黎父责任心强又顾家,自从嫁给黎父起,杨望湘从来没有为钱操过半份心。
为家务操心的时候都少,开始有黎奶奶,黎奶奶过世后,黎夏又长大了,能够照顾好自己和弟弟妹妹。
杨望湘的日常就是在村头卖部搓麻将,赢钱了就有笑脸,输钱了,就骂孩子撒气。
打麻将的事,是黎父和杨望湘之间唯一的矛盾,因为杨望湘打起牌来没日没夜,反倒要黎夏几个照顾她。
可惜吵得再厉害也没用,杨望湘只有黎父在家的时候才装样子。
痴迷麻将是坏毛病,但黎夏却从来没有怨过,甚至杨望湘丢下他们改嫁,黎夏也只是伤心,心里依然依恋着她,替她找借口。
真正让黎夏恨毒了杨望湘的是,黎漾和黎南相继出事后,杨望湘冷漠的态度。
现在唯一头疼的是,黎南和黎漾两个,他们和黎夏不一样,没有经历上辈子的痛,他们心底依然是期盼着母爱的。
就像是上辈子的自己,无论怎么被杨望湘辱骂无视,再难受,也不会往心里去,一次次失望过后,对下一次依然抱有希望。
直到最后绝望。
“姐,你还难受吗,头还疼不疼?”黎漾心地端着晾温的汤药进来,在书桌上放稳后,还大人似地探了探黎夏额头的温度,“不烧了。”
黎夏想笑又想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的妹妹好生生地在她眼前呢,“姐没事,来,让姐抱抱你。”
伸手把黎漾抱进怀里,感受里怀里身体里的温度,眼泪滚落下来。
“漾漾,对不起……”
十七岁那年,黎夏参加市里组织的数学竞赛时,黎漾在村里被人贩子拐走,再也没有找到。
事情发生后,黎夏和黎南都深深自责,认为是自己没有尽到责任,但埋怨是避免不聊,心里的伤口拉开隔阂,姐弟俩再也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亲近。
如果黎漾出事,是人贩子可恶,是有人别有用心,那后来黎南出事,黎夏觉得自己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
黎南什么时候开始逃课不去学校,什么时候开始跟着别人胡混,黎夏一点都不知道,等她知道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都是她的错。
上辈子的黎夏无数次后悔,如果她不去参加那个竞赛就好了,第一名十块钱的奖金,发里比得上妹妹重要。
“姐?”黎漾有些害怕,声音也带了哭腔,“姐,你别哭,你别哭!”
这是不丁点大时,姐姐犯错被罚跪,也会陪着跪下,姐姐哭的时候,不论原由也跟着哭的妹妹呀!
黎夏紧紧地抱了黎漾一下,放开时把脸仰得高高的,“姐没事,姐是高兴,真的!”
特别特别地高兴!
把汹涌的泪意憋回去,擦干脸黎夏才扭头冲黎漾笑,“你看,姐姐真的没事。”
黎漾打量着黎夏,伸手摸了摸她红肿的眼睛,“姐姐别难过。”
“……”黎夏,眼泪又要出来了。
不敢再看黎漾,黎夏赶紧端起药转移话题,“家里的鸡蛋攒多少了,差不多就给钟爷爷送过去。”
钟爷爷是老铃医,他儿子是村里的赤脚医生,村里全凡有个头疼脑热,都是去钟家,西药见效快,有条件的都是找钟叔拿药片,没钱的才去求钟爷爷开草药。
自从黎父过世,钟爷爷就对黎夏他们十分照顾,不用,这药钟爷爷肯定没收钱。
但黎夏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地受着,钱没有,攒鸡蛋抵药钱也可以。
“是美玲婶给的,姐你快喝,喝了药病就好了。”黎漾道。
陈美玲?周启仁弟弟的老婆,周多春的二婶!
黎夏陡然想起,上辈子她闷过汗后,病其实是好了些的,但从喝了中药没多久,就开始上吐下泻,把黎南和黎漾吓坏了不,病拖久了还留下了严重病根。
最后还是因为陈美玲和周启义夫妻送她去了镇卫生所打针,垫看病的钱,病才渐渐好转。
先有周启仁送黎父骨灰回家,再有这事,黎夏姐弟妹三个对周家几乎是感恩戴德,言听计从,是除了杨望湘以外最信任的人。
原来,一切都是早有预谋的么?
药黎夏没喝,得知碗柜里还有一包没有熬的药,怕放忘了误食,黎夏把它收了起来。
晚饭是黎南下的厨,虽然黎夏表示自己已经好了,但黎南坚决没让黎夏进灶屋,只让她在外头等着。
“姐,吃饭啦!”黎漾高高兴胸把碗筷摆齐,招呼黎夏吃饭。
不让进厨房,黎夏闲不住,坐在杂屋外头搓麻绳,麻绳能卖钱,虽然非常廉价,但稻草是没有成本的,只需要付出劳动。
反正都是空闲时间搓,一个暑假搓麻绳卖的钱,至少能供上他们上学用的本子和笔。
“马上来啦,你先吃。”黎夏加快速度,搓完洗过手才上桌,正好黎南炒完青菜端出来。
桌上罕见地有个肉菜,黎南放青材时候,默默地把肉菜往黎夏面前推了推,“姐,吃饭。”
看着摆在眼前的辣椒炒肉,久远的回忆瞬间涌了上来,黎夏神色一黯。
旁边黎南和黎漾其实都在看她的眼色,见状都有些心翼翼,饭桌上的气氛瞬时有些冷凝。
黎夏忍住心酸,赶紧笑起来,还一人给她们夹了一筷子菜,“南的手艺越来越好了,看着就特别香,快吃。”
完,黎夏率先吃了一大口,“嗯,好吃!”
虽然脸上带着笑,但这口菜,黎夏是和着心里的眼泪一起咽下去的。
上辈子,她发烧过后,桌上也同样出现了一份辣椒炒肉。
村里的卖部很多赊账,一年的账大多是秋后卖完粮结,或者是年底打工的男人回来结,自从黎父过世后,卖部就不让黎夏姐弟妹在店里赊账了。
买肉的钱只有一个来源,他们找杨望湘讨的。
黎夏记得,上辈子她因为太过生气,狠狠地骂了黎南和黎漾一顿,把他们都骂哭了。
并且因为这件事,她冷脸好几,直到黎南带着黎漾跟她保证,再也不去找杨望湘要钱,她才消气。
其实黎夏并不是生气,只是心疼。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去找杨望湘要钱会受到什么样的辱骂,要忍受什么样的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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