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棠倏地回头。
是她上次错过的神秘流浪汉。
江棠低头看表确认过时间,而学校到家的时间只需二十分钟。
时间很充裕。
她匆匆对摸不着头脑的严佩琪说了“稍等片刻”,便顺着神秘流浪汉消失的方向大步追上去。
江棠的怀疑并非空穴来风。
刚刚虽然只是人群里随意一眼,江棠仍然看出那人已经换了身装扮,从外形到气质,几乎与先前判若两人。
如果说先前看上去像是有些神经质的流浪艺术家,那现在的他就完全是泯于众人的普通流浪汉。
若不是江棠见过他一次,恐怕也会当他是普通的流浪者。
一个刻意更换装扮、又反复在校园附近游荡的神秘男人,还拥有着独特危险的诡秘气质。
这让江棠不禁想起无意间听到女同学们讨论到的,那习惯在学校附近出没的变态暴露狂。
来往人群里,男人如逆行的孤独者。
他以完美的装扮骗过所有路人,让其他人都以为他是个脏兮兮的流浪者,甚至皱眉嫌弃不愿靠他太近。
这样的反应,一如他计划中料想的那般,丝毫没有惊喜。
渐渐地,男人失去了兴趣。
就在他耐心耗尽之时,男人隐隐约约生出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有人在跟踪他!
男人不仅不觉得畏惧,反而躁动起身体里的危险因子,就像是好斗的猛兽终于遇见了对手。
他兴奋又喜悦,笑起来时有种阴恻恻的寒意。
空气中隐隐浮动着来自他身上的血腥味儿。
男人咧嘴笑得癫狂,开始故意往偏僻地段走。
足足绕了几圈,从喧闹走进僻静,又从僻静步入喧闹——他没能发现身后的跟踪者身份,但那芒刺在背的感觉却始终没有消失。
这让男人越发雀跃。
有什么比自傲者棋逢对手更刺激呢?
男人难得认真,还用出反跟踪手段。
终于,他在街边小店的落地玻璃上,发现一道略显熟悉的身影。
那人看上去与其他路人并没有什么两样,气质温吞无害,连走路都是慢悠悠的,就像是随处可见的放学不回家乱晃荡的高中生。
但是,男人却一眼认出,对方正是前两天给他递汉堡的女生。
那个他以为拥有着无用善良的女生。
所以是他看走眼了?
惊讶之余,男人又觉得似乎本该如此。
为了确认对方是不是认出他并且在跟踪他,男人再次走进一条无人小巷,在绝佳偏僻处藏匿身形后,静静等待猎物落网。
五分钟后,那个女生没有走进来。
反倒是随着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一个脑袋包着纱布的高大少年走进小巷,还逐渐向男人所在的位置靠拢。
黑暗里男人晦暗的眼眸流光隐现。
难道是他判断错误?
男人正不解时,那少年在离男人几米远的位置停住,然后蹲下。
少年拨开纸箱,在靠墙角落发现了两只小奶猫。
两只小奶猫不过巴掌大,虽然身下垫着厚厚硬纸板和软布,就近位置也摆着撕开的牛奶盒子,但是才生下来没几天的它们,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只好可怜巴巴地挤作一团,见了裴纪就喵呜喵呜直叫唤。
裴纪垂眸不笑的样子有些凶,与面前软萌可爱的小奶猫更是形成鲜明对比。
他抿着唇,皱起眉似乎不太高兴,当他朝着两只小奶猫伸出手时,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学校里关于他虐猫的传闻——
他伸出手,却谨慎避开小奶猫,反而捏起沉甸甸的半截牛奶盒子。
“谁给的牛奶?”不知道小猫不能喝牛奶吗?
裴纪烦躁地扔开牛奶盒子,想要确认两只小猫有没有喝到不易消化的牛奶,不知为何迟迟犹豫着不敢伸手。
“它们没喝。”
裴纪惊了一跳,这才发现身后站着人。
还是他熟悉无比的人!
“江棠?你,你怎么在这里!”裴纪说完就恨不得把话全吞回去。
怎么就结巴不会说话了?
“来附近买点东西。”江棠轻描淡写带过后,也没往藏着人的方向看,就好像真的只是无意碰见裴纪,停下来与他打招呼而已。
裴纪也是这么认为的。
少年神采飞扬,喜色几乎难以掩饰。
他竭力压住上翘的嘴角“我正想找你道谢,前天是你救了我对吧?”
“是我。”
“你救我一命,我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以后你有什么麻烦尽管来找我!”
“你不是已经对其他人说,要罩着我吗?”
江棠真的是叙述语气,但落在裴纪耳里,却十足尴尬。
这话听她说突然就变得好中二,简直就是十年前古早校园剧里的台词!
裴纪也试图挽回形象“我说那话,是不想让他们以后找你麻烦。”
“我知道,所以跟你道谢。”江棠当然明白。
如果不是裴纪那句话,陈菲之后恐怕会有许多麻烦接踵而至。
她不怕麻烦,只是不想被琐屑小事困住宝贵时间。
裴纪也听出江棠的真诚,提起的心缓缓落下,嘴角不自觉上翘,笑容像是夏日蝉鸣里刮过的热风,燥热、温暖,满满都是盛夏与生机的气味。
“不过是句话,哪里抵得上救命之恩。”这点回报当然不够,不如……
“哟,这不是我们明德的裴少吗?”
——不合时宜的插话,随后到来的是一群流里流气的小混混。
裴纪一眼认出对方,不正是隔壁职高那群蛆?
既是多年恩怨死对头,也是把他头打破的罪魁祸首。
这两天裴纪挂念着他的救命恩人他的小仙女,没空找这些家伙算破头之账,没想到他们竟然亲自送上门了?
怒火灼烧着裴纪的五脏六腑,那打头的小混混还觉得不够,继续往火上添柴。
“裴少刚才说什么,救命之恩?哈哈,既然是救命之恩,那不如裴少对这位小姐姐以身相许啊?”
说着说着,不怀好意的目光还一个劲儿地往江棠身上瞟。
江棠虽然戴着鸭舌帽,但精致完美的轮廓仍在帽檐下若隐若现,看得一群小混混眼睛都直了。
裴纪脸色顿时难看极了“找死呢你们。”
小混混还得意极了“哈哈裴少你是不是又忘记你现在是一个人?前两天被我们打得还不够惨吗?呸,什么狗屁裴少,那就是你们明德那群捧臭脚的天天哄着你这个大少爷,真以为自己了不起天下无敌了?”
说着,舔了舔嘴唇,朝着江棠挤眉弄眼,
“既然你不打算对这位漂亮小姐姐以身相许,不如……我来?”
身后几人起哄大笑,甚至放肆地吹起口哨,轻浮下流的眼神就没从江棠身上挪开过。
江棠渐渐生出不悦,眸光暗沉,身体肌肉紧绷如蓄势待发的长剑。
谁知裴纪一个跨步挡在她面前,头也不回对她道“你先走,我今天非要把这群嘴臭的狗东西教训了再说。”
背对江棠的裴纪,不再是收敛锋芒的样子。
他眉目桀骜、不逊,有种难以言喻的傲气与野性。
就算孤身一人,对上七八个混混也不落下风,还隐隐有分庭抗礼之势。
哪怕头上包着可笑纱布,裴纪也还是那个裴纪,名字里夹杂着血雨腥风的明德校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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