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想起自己回帝京当天,请秦不羡喝的也是桂花酒,那时的她被我逼到急处才灌一碗,还跟我讨价还价互相敌对,好似刀尖麦芒。
我看向秦不羡,阴森森问她“秦大人不是不爱喝酒么?”
她点点头“在我这里,喝酒是要看人的。和赵大人喝酒是知己对饮,不问东西,心旷神怡;和殿下喝酒,我总觉得自己是案上鱼肉,下一秒就要被你宰了。”
本王被她这句话给堵了一堵,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因为她这个感觉很对。
“殿下,”赵孟清已喝得微微醉,端起酒盏要敬我,“近些年,下官小病不断,请假请得多,上朝上得少,于是和殿下不算很熟。有些事情你我立场不同,身份不同,故而不太好讲,但我想奉劝殿下一句,自古一意孤行走歪门邪道难成大事,深谋远虑步步为营才能有所作为。”
我望住他,虽面上装傻,但内心已然风动,端起酒回敬他“不知赵大人说的一意孤行,歪门邪道是指什么。本王虽位居朝堂,但做的多是远离帝京四处征战之事,护佑我大锦的江山安稳就是本王一直想成的大事。”
他却并没有把话圆回去的意思,反而握住秦不羡的手,直截了当同我道“大锦的江山和南国府的兴衰同秦大人并无关系,殿下应该放过她。不瞒殿下,孟清对秦大人思慕已久,前日已到圣上面前求了这婚事。如若以后殿下想做什么事一定要用到不羡的话,就来找在下罢,在下愿意代她去做。”
“啪”的一声。
我手中的酒盏被捏得稀碎。
本王……本王迟了一步?!
秦不羡于面色醺然之中陡然清醒,望住赵孟清,灯火映红了她的脸颊,那双桃花眼睁得硕大“你……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女儿身的?”
看来不只是本王,连她也是今晚才晓得赵孟清去卫添面前求赐婚这件事。
“圣上把你送到礼部做我的侍郎的时候,我知道的。”
可他已目中无我,望着秦不羡眼光流转道,“圣上说你在宫里常常掺和他的私事,便要把你从司礼监调到礼部来做侍郎。我自然是不同意,从官员阶品来讲,你这是被贬了;从律令规制上讲,我锦国好像还没有做了掌印太监还能来做侍郎的先例。”
又轻笑一声“圣上看我不同意,就告诉我你是女儿身。我那时候委实愣了很久,反应过来以后,也大概有些私心,仰慕你的风华,便不再推辞,答应下来。”
本王原以为自己迟了一步,接过一番比较下来,我竟迟了这么久。
这他爷爷的,这好比登科考试,他卫添是命题人,赵孟清命题人信任的主考官,本王堪堪抵得过一个考生,我同主考官比,我能赢个什么?
我摊开掌心,陶瓷碎片混着血水哗啦啦往下掉。
秦不羡的神色看不出悲喜,只是出口的声音带着些颤抖“那……那圣上答应了么?”
赵孟清依旧温柔“他说但看你的意思,如今他不想做强人所难之事。所以不羡,你可愿意做我的妻子么?”
秦不羡手中的酒杯拿斜了,里面的酒全洒出来,她却没有说话,任由脸颊变了红。
是的,她这个沉默脸红的样子,在本王看来已是默许的意思了。
我气闷不已,意识到在两个你侬我侬郎情妾意的人儿中间做明晃晃的烛灯,还不如出门去柳十园啃煎饼果子磕葵花籽来得自在,于是准备起身离开。
可本王刚刚站起来,楼下就传来轰隆一声巨响,震得我又栽到座位上。
我三人皆惊了一跳。迅速起身看向窗外,见无数皇宫禁军手执火把往这望高楼里冲,把这楼门生生撞下来,嘴里还大喊着“捉拿礼部侍郎秦不羡!捉拿礼部侍郎秦不羡!”
我猛然回头,看向秦不羡道“他们为什么要抓你?!”
秦不羡也一脸懵然,许是还沉浸在方才被表白了的欢喜之中,以至于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倒是方才还醉醺醺的赵孟清当即酒醒了一半,撂下酒盏,探身过来往窗下一瞧,当机立断道“殿下轻功卓然,先带着不羡离开,我在这儿守着还能周旋一阵,他们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本王并未含糊,上前抓住秦不羡的胳膊将她捞进怀里,打开后窗,跳了下去。
可跳下来才发现,后街街道上的官兵比之往酒楼里冲的并不少多少!
火光惊散了安宁的夜色,本来兴高采烈庆祝天贶节的百姓发出惊恐的呼叫声,慌乱地地躲到一旁,让出大路来供开手握刀剑的禁军横冲直撞。
“为何突然要抓我?”一日气我三百遍的祖宗秦不羡终于反应过来,苍白的手指抓住我的衣襟,“我不记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一群禁军听到什么声响突然看先这边,我手疾眼快解了秦不羡束发的带子,把她往旁边的大树旁带,如瀑的长发顷刻落下,将她的脸颊遮了一遮。
我一手箍住她的肩膀,发丝附在手背上的凉滑触感让我涌出一个真真切切的心悸。
撇开那忽然浮起的怪异情绪,我认真道“你别出声,也别害怕。”
她面上是似懂非懂的神情,身后的夜色被灯火映得通明。
可闻声过来的那群禁军并没有停止脚步,我甚至听到了十步之外,弓弩拉紧发出的铮铮的声响。
火光越来越近,树后方传来一声大喝“谁在那边?出来!”
我攥紧了秦不羡的手,将她抵至树干前,也将声音压到极低“待会儿不管背后发生什么事,你都往前跑,别回头。今天扇子摊下柳叶湾,跳进去,河湾右侧的青石板能打开,可以藏身进去。”
她怔了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可又忽然探出手抚上我的脖颈将我捞过去贴近她,在我惊讶之中,于与我下巴上落下一个冰凉如水的吻。
恍恍之中,四周火光不息,面前风声骤至。
我清楚地听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可面前的她却轻巧一笑,连呼吸都不曾乱一丝一毫。
下一秒,她伸手推开我半分,慵懒地靠着那大树,几缕发丝遮住了她的眼睛,她随手拂掉,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以只有我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方才忽然想开个玩笑,并非真的动情。你去罢,崇安王殿下。”
玩笑一词约莫激到了我的痛处,于是话落的下一秒,我已带了些怒气转身出去,一群禁军拉紧了箭对着我,数百只火把照得我睁不开眼睛。
终于有人将我认出来,俯身一拜“原来是崇安王殿下!”
我微微一笑作和蔼可亲状“方才,听你们喊着要抓秦不羡?她犯了什么罪?”
领头的禁军回道“殿下,有些事还在确认之中,所以现在还不能讲。殿下刚才可见到秦大人了?”
我抬手往大树反方向一指“往那儿去了,本王闲来无事,正好带你们过去。”
可这些禁军并不是傻子,只不过不太好意思拂了我的面子,于是沉默着跟我走出一条街后才道“殿下好意小的们心领了,但是陛下催得紧,小人得先去别的地方搜一搜。”
于是不待本王应允,一队百十人马又往大树那边折了回去。
我纵身跳上屋顶,踩着脚下无数火光,奔了柳叶湾去。心窝处的刀口不知何时裂开,在我从硕大的柳树树冠跳入河水中的时候,冰凉的河水渗入刀口,疼得我龇牙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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