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书远面露惊恐,指着本王,看着那暗影牙齿打颤道“他……他不是今日才率兵来到洛昌么?”又顿了顿,眉头几乎要皱到天灵盖上,吸了口气道,“我好像……好像没有见过你,你也是……”
那暗影立马点头“是,小人正是‘千面狐’梁丰的弟弟梁圃,从小跟哥哥一起学习刀术和易容,当日小人不是这副模样,但小人也在大人的雇佣之列。”
陆书远便长唔一声,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既然反应过来了,便目怒圆睁,攥住赵孟清的手臂,大喝道“下官虽不在帝景为官,但也仰慕赵大人风采已久,且在下是为圣上办差,赵大人深受吾皇信任,理应同下官同仇敌忾一起杀死这位王爷才是!怎么会突然叛变,你置下官于何地,又置圣上脸面于何地?”
说起来,本王本以为这是一场浩劫,可转念一想,却发现陆书远果真是把脑子都放置于下半身、以至于脑壳之内空无一物,连思考的能力也没有了,这位叫梁圃的暗影一过来揭发我们,他便控制不住连表面文章都不想做,直接挑明了自己要杀掉本王。
可杀死本王这件事,连他口中的圣上、连那帝京城中的高丞相李尚书都不敢往挑明了说、更不敢痛快承认。
本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看着陆书远,笑道“陆大人,你刚才是说要杀掉本王是吧。”
陆书远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到了濒死之境,于是继续作死道“呵呵,你别急,我先同他算完账再来要你的命。”
赵孟清却懂了我的话,抽出自己的胳膊,继续添油加醋笑道“陆大人稍安勿躁,我们理一理,兴许哪里有什么误会。”
陆书远勃然大怒,吭哧吭哧拍了几下桌子,气得泪珠子都掉下来“还有什么误会?我敬重你、信任你,你却给我设这样一个套,你还跟我谈什么误会?我这一次要是杀不了那个王八王九王爷,都是你从中作梗,我要跟圣上参你一本!”
“参什么?”赵孟清笑问。
“参你坏圣上好事?!”
赵孟清故作惊讶“你说……你说圣上要杀自己的弟弟?可是,圣上他老人家知道这件事吗?还是陆大人自作主张……”
陆书远此人果真是一根肠子直通上下,于是话里话外到了这个份上了,他依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继续暴跳如雷为自己辩解道“自然是圣上他老人家吩咐下来,李敬堂李大人派人传达的,你怎么能说我自作主张呢?”
事到如今,本王都不忍心继续喝酒作壁上观了,毕竟欺负一个没脑子的人显得自己太不地道。
我起身,在陆书远一脸狐疑中,慢悠悠掏出自己的崇安王玉令,这是卫添重回帝京登基之后赐给我的。当年的卫添啊,为了表明自己不是逼死卫朗的凶手,为了彰显自己的仁德、为了抒发自己对亲人的疼爱,给他仅存于世的唯一一个弟弟刻了一枚玉令,旁敲侧击暗示大臣们作文章赞颂之,于是一时间,大锦朝野上但凡有个官职的,都为此事作过一两篇文章,所以这枚玉令不是普通的玉令,是帝京的皇帝和本王浓厚热烈的兄弟情义的象征。
“陆大人,”我特意把玉令在他面前停了三秒,痛心疾首道,“本王犹记,当年皇兄重回帝京,对本王恩宠有加,亲手刻了这枚玉令送给本王,赵大人当时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县衙主簿,作的文章却文采飞扬,皇兄看后大为赞赏。皇兄对本王的情义,明明你是最清楚的,现在为何却说皇兄要杀本王?”目光转向赵孟清,“赵大人,诽谤圣上,玷污声誉,挑拨皇亲关系,以恶念贪欲污蔑圣上昭昭仁德,此罪该如何论?”
赵孟清一脸严肃,俯身拜道“回王爷,该罪滔天,此人应于街市腰斩,以儆效尤。”
我点点头“本王麾下将士此刻正好驻守在大人府外,洛昌果然不是太平之地,本王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率兵千里迢迢赶过来为百姓修河道,这里的父母官却埋伏好杀手要杀死本王,而且还打着皇兄的名号,本王痛心疾首,恨不能痛哭流涕啊。”
陆书远闻言,轰然一声栽在地上。他现在才理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可为时已晚。
片刻之后,他猛地跪起来,抓住本王的衣袍哭天抢地道“殿下饶小人一条命罢!小人不敢诽谤圣上,小人是受了李大人蛊惑!对,全是李大人的主意,是李敬堂的主意,是他要杀您,跟小人无关啊!”
我居高临下,看着他这副德行,心中竟十分恶心,以至于装都不想装了,语调十分冷漠“你说不敢诽谤圣上,却实实在在地诽谤了,本王和赵大人都听得真真切切,你是赖不掉的。至于李大人,你有没有污蔑他本王也说不准,总之要带你回帝京,等见了面你二人当面对质罢。”
他见求我不得,于是跪走到赵孟清面前,不住磕头道“赵大人,您到洛昌那天,曾说过自己动手取崇安王的命,出了事也一个人担着,不让小人受一丁点儿牵连,让小人继续在洛昌做好父母官。您还记得么赵大人?”
赵孟清正襟危坐,望着他,似是在努力思索。
陆书远似乎看到了希望,于是将头磕得哐哐作响“至于暗影也是您同小人商量着来的,您说码头上留那么六七个就是了,城中布置得多一些,趁崇安王吃饭的时候,投个毒下个药,神不知鬼不觉,他就奔了地府去,还不用脏了我们的手。您还记得么,赵大人?”
赵孟清一本正经地开口“唔,我还真记不起来了。”
陆书远身形一卡,面如死灰。
不晓得列位有没有网过鱼,在鱼刚入网、刚知道自己逃路不多的时候,它挣扎得最厉害,甚至连命都不要,也要想着逃出渔网——“鱼死网破”这个词便是这样来的。
于是陆书远宛若一条鱼,回光返照一般一蹦三尺高,蹭蹭窜到前厅中央的梁圃背后,目露凶光,咬牙切齿道“给本大人,杀死他们,谁也别想回帝京,都得给本大人死在这儿!”
要不说本王把这呆子比作一条鱼呢,他这脑子就跟鱼脑子一样,呈豆腐状。
梁圃要是杀我们便早杀了。可他没有动手,不止没有动手,反而在那条鱼挣扎于网中的时候,暗戳戳遣散了满屋子的舞姬,不仅如此,他还是将陆书远甩进我们渔网里的那根钓竿、那个鱼钩,若不是他来这儿闹腾一场,陆书远怕是不会这么快就露出破绽,本王怕是还要跟陆书远周旋许久。
赵孟清身边的人,道行不浅呐。
于是事情的发展宛如鲲鱼化鹏扶摇直上,趁陆书远反应不及,梁圃一招锁住他的手腕,掏出绳子利利索索将他绑了。
这三四日,宛如三四年,光阴便是这般诡谲的东西,他在欢欣雀跃中转瞬即逝如云烟过眼,在苦痛凶险中却千回百转慢而又慢。
好在是,本王终于可以借此差池,回帝京了。
自洛昌城我同将士们分别,军队南下,本王北上。南境要守,帝京要防,道阻且长,暗影密布,我二方多有凶险,只是矢志未改,要给南国府一个远大前程。
本想说些叮嘱的话,最后说出来的不过寥寥几句“回南境的动作要快,各位千万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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