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丽娟迷迷糊糊睁开眼,未语脸先红:“你喊我喊得好及时,我正梦里找厕所呢。”
“你好像羊水破了。”
“羊……啊!羊水破了,我要生了!”
杨家公婆本来就睡眠轻,毫无疑问被惊醒了。
这边黄彩虹还没有帮讲究的孕妇换好衣服,那边孕妇的公婆已经焦急地在卧室门口敲门了。
“羊水破了,发动起来就快了。我们得马上去医院。”一向能干的陈丽娟当事者迷,变得六神无主,黄彩虹代为拿起主意来。
“要不要给杨群打电话?叫他快回来啊。”陈丽娟拖着哭腔。
“我看先不要吧。这会儿凌晨一点,正是补觉的时候。”陈丽娟婆婆果断接腔,“让你爸爸开车,彩虹妹妹陪着,我跟着。反正人手够的,不如让孩子爸爸先睡个囫囵觉。”
陈丽娟内心一声喟叹,当时哑口。
产检一向是定医院的,产检医院也即接生医院。陈丽娟公公确认了车钥匙、银行卡什么的,黄彩虹背上产检包,拿着陈丽娟外穿的薄大衣,搀扶着陈丽娟出门。
出门,进地下车库。
车刚要开动,陈丽娟婆婆“哎呦”一声大叫,顺手一拍脑门,懊悔不已:“老杨,我关门了吗?”
“你最后一个出门,你问我?”
“彩虹妹妹,我关门了吗?”陈丽娟婆婆坐在副驾驶位上回头问黄彩虹。
黄彩虹似乎听到耳边一声似有若无的冷笑,但她被陈丽娟婆婆紧紧盯着,顾不得多想,只实诚地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陈丽娟婆婆一拍大腿:“我就觉得我没有关!”
“不,我不是……”黄彩虹要解释她的摇头不是表示没有关,而是表示不知道,这时,腿上一阵生疼,打断了她的解释。原来孕妇正暗中掐她的腿。
再回想那一声叹息,黄彩虹也多少回过味来。
就这样,临行,陈丽娟婆婆又下了车。
陈丽娟公公熟门熟路,将车开出地下停车场,开向医院。
一路上,初始大惊小怪的陈丽娟变得异常安静。
有时,路灯的光进入车内,黄彩虹看到陈丽娟脸上满是忧郁。
午夜的路况很好,车行20分钟,就到了区妇婴保健院。
由于是半夜入场,只能挂急诊。
进了急诊区,陈丽娟公公东问西问,打听入院流程。看着六十多岁的老人到处找人询问,黄彩虹将大衣往陈丽娟身上一披,作势要去帮忙,被陈丽娟一把拉住。
“我要为他们杨家趟鬼门关了,他不过是办理入院手续,不应该吗?”
黄彩虹感受到陈丽娟情绪的低迷,不由伸手摸摸她的脸蛋:“别担心,会母子平安的。”
“彩虹,要是医生让家属签保大保小的单,你帮我盯着点,他们敢签保小孩,我出不来也就算了,一旦活着出来,一定让他们全家不得好死!”
黄彩虹讪讪地,她从陈丽娟发直的目光里看到了恐惧。
黄彩虹俩手搓陈丽娟的脸蛋:“贵妇,你内心戏太多啦。你看你家杨群对你多好,再三叮嘱一有异常就第一时间联系他……哎哎,你婆婆不让你联系,你就不联系了?我有他的电话……”
陈丽娟脸上呈现别样的冷静,她按住黄彩虹掏手机的手,力气大得出奇:“我就是要听话!就是要让杨群认清他妈妈的真面目!”
“你……”
黄彩虹有心劝陈丽娟看开些,不要跟婆婆计较,转念一想,这种时候就不要跟孕妇较劲了,于是话锋一转,“你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一定会顺顺利利、母子平安的!”
陈丽娟突然“哇”地一声哭倒在黄彩虹的怀里:“彩虹!我怕!我怕得要死!”
黄彩虹列开身子,避免挤到原本羊水已破的孕妇。正手忙脚乱安慰孕妇,陈丽娟公公带着护士赶到了。
值班护士听说羊水已破,颇为重视,找人推了辆移动床。
来人把哭得一脸鼻涕眼泪的陈丽娟扶上移动床,推进了急诊待产室。待产室的厚重房门晃了两个来回又“啪嗒”合拢,门上鲜红的“禁止入内”跟着静止。
正对着急诊待产室的,是条走廊。走廊上放了几张彩色塑料椅,椅子上坐了一位抱着脑袋的年轻丈夫。
此外,午夜的走廊空荡荡。
黄彩虹和陈丽娟公公都不善应酬,又都有些疲倦,因此相对无言。
上了年纪的人确实不耐困,陈丽娟公公不住掩嘴打哈欠。偶然护士从急诊室门口探出头,要求家属提供诸如尿不湿垫、红牛功能饮料之类时,黄彩虹便自告奋勇跑腿。
奔来跑去,她都没意识到,她有好几个小时没有想过她四处漏风的婚姻和不忠的薛正平了。
又一次跑到医院楼外,去门口买一种医生推荐的消毒纸巾时,黄彩虹不经意仰头,原来天色已经发亮。
新的一天,不知不觉已经到来。
一步留在妇婴保健院的大门内,一步跨在妇婴保健院的大门外,黄彩虹完成了突如其来的顿悟:没有一个白天,不会到来!
所有糟糕、难过、煎熬的时刻,都会过去。
所有阳光、美好、幸福的时刻,都会到来。
昨夜陈丽娟哭喊着说害怕,她何尝不替陈丽娟害怕。
阵痛、撕裂、难产、产后大出血……给予生命的同时,可能失去生命。换谁谁不怕呢?
虽说现在医疗水平提升,死于生产的产妇并不多,但“不多”不代表“没有”,更没有人能保证陈丽娟不会成为“偶然的例外”。
她替陈丽娟害怕,怕得度秒如年。如此忐忑、煎熬的夜,也熬过来了。自己那就算离了变得一贫如洗两手空空、也不至于丢失生命的婚姻,不叫事儿!
长出一口浊气,黄彩虹振奋起来。
天亮之后,时间过得快了不少。
受益于陈丽娟是个闲不住的人,肚子老大了还一个劲儿地各处晃悠,她的产程很短,夜半一点钟送到,早晨八点半就被送进产房待产。那时候,杨群还在下班的路上。
9点钟,陈丽娟婆婆施施然到场,带了两个素包子、两杯豆浆和一份小笼。想必她返回家后又睡了一觉,人看上去精气神十足。
来医院这等公开场所,少不了收拾打扮一番,万一遇到熟人呢。
陈丽娟婆婆戴着她的浅灰真珍珠项链,穿着黑色高领毛衣,驼色薄呢短款上衣,优雅中透着几丝富贵气,喜笑宴宴,很快跟走廊上等候的人攀谈起来。
陈丽娟公公大概饿狠了,顾不上老克勒形象,连吮带扒吃起小笼。
黄彩虹拿着陈丽娟婆婆客气至极塞给她的素包子,心里连声叹息,真是不共事不知人心深浅,连个早餐都要分个内外亲疏。陈丽娟在她婆婆手下,不知受了多少说不出口的委屈。
9点10分左右,急诊室的门推开,护士高喊着“陈丽娟家属到了没”,黄彩虹险些被素包子噎到。
这位有着嘹亮尖嗓子的护士八点半就露过一次面,通报陈丽娟进产房的事情,同时还说脐带绕婴儿颈三圈半,“事情走向有点说不准”。
陈丽娟公公咬了一半的小笼“吧嗒”掉盒子里。
黄彩虹和陈丽娟公公吃惊的时刻,陈丽娟婆婆镇定异常地拿出纸巾给陈丽娟公公擦胸前的衣服,被陈丽娟公公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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