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黄彩虹将食材都准备好了,不那么忙了,她才开口说话。
“刚才吓到你了吧?”说话的声音压得低低的。
“并没有。”黄彩虹朝杨群姨妈弯了弯唇,“我老家旁院奶奶有个小儿子,也是暴躁脾气,说翻脸就翻脸的那种。”
“是是,我家老伴就是这样,翻脸翻得快,忘性也大。你还生着气呢,他已经没事儿了,还能笑嘻嘻地问你生什么气。”
黄彩虹没说话,盛了勺鸡蛋面糊倒锅里。
“摊上这样一个人,性格就这样,你能怎么办呢。”杨群姨妈摇头。
黄彩虹没有说话。以前,或许她也只能哀叹连连,如今,她知道还有离婚一条路。
“他现在已经算好很多了。以前发怒,都要打人的。舍不得摔盘子摔碗,就打孩子。”杨群姨妈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声音哽咽。
黄彩虹不得不扭头看她一眼。她算是看出来了,杨群姨妈的个性,不是慈祥,是懦弱。
“我在是平之前,还有一个儿子,叫天辰,都长到三岁了……”杨群姨妈捂上了嘴,耷拉的眼皮盖在微肿的眼袋上,颓然老态,显而易见。令人无法相信,她是只长杨群妈妈三岁的人。
黄彩虹不知道路家另有一个儿子,但她不准备追问。
“那时候我们住得地方小,家里连十平方米都不到,要放桌子板凳吃穿用度的东西,屋里只能塞下一张不大的床。
冬天的时候,床上躺不下三个人,尤其那年,我还大着肚子。
我和天辰睡床,我让他爸爸睡地上。他爸爸倒也睡了。
有一天晚上,我天辰睡觉的时候不小心蹬到了桌子。那是一张收起来立在床边的饭桌。孩子睡觉,哪有安稳的呀。房子小,餐桌没别的地方放。一蹬,就被蹬倒了。
桌子旁边,睡着天辰他爸爸。
桌子倾倒,砸到了天辰他爸爸的脸。
正睡得好好的,被桌子砸了脸,平常人也会吓一跳。他爸爸不光是吓一跳,还恼了。火气冲上头,站起来,抽了皮带,掀起被子就往还睡着的天辰身上抽。
我天辰才3岁啊。
被窝里没穿裤子,光着小嫩腿儿,哪里受得了怒气中狠狠抽下来的皮带。
天辰惊叫着醒来,扯着喉咙喊着妈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天辰越挣扎,越哭,越踢弹,他爸爸脾气越大。
有时候,皮带没抽准,也抽在我身上。那可真疼,火辣辣的。
我身上还怀着一个呢,还差几天才到预产期。我想护我的天辰,可我不敢,我怕连累了肚子里的老二。
一着急一害怕,我肚子就发动起来了。
天辰因此躲过一劫。
他爸爸见我要养了,人命关天,赶紧送我去医院。
那时是下半夜才开始,大约夜里一两点钟,离天亮早着呢。
我子宫一阵阵收缩,每缝收缩,就痛得站不起身。他爸爸一个人,弄不了俩。半夜,又不好意思喊醒邻居,就将刚挨过打的小天辰锁在家里。他送我一个人去医院。
那时候夜里没有公交车,夜里的出租车极少。有也舍不得花那个钱。他爸爸推了一辆自行车,连推带骑载我去医院。
到医院走廊,我就撑不住了。还没有上产床,是平的脑袋就露出来了。我是险些生在路上啊。
是平一出生就住进了保温箱,因为不到预产期,算是个早产儿。
早产儿要睡一个月的保温箱。
我住了三天院,回了家。
回到家,到处找不到我的小天辰。”
杨群姨妈发出隐忍又痛苦的哭声。
黄彩虹心里咯噔咯噔的。
闻到焦糊味,才想起来自己在摊饼。赶紧动锅翻饼。这张饼算是废了。
“天辰呢?”黄彩虹听到自己怯生生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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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辰在我去医院的那一晚,就从楼上坠下,死掉了。我可怜的孩儿。他才三岁。他刚挨了打。他想找妈妈。
我不该答应把他一个人锁在屋子里。窗户朝北,是坏的,使劲就能推开。窗下就是马路。
我后悔没好意思喊醒邻居。
我这妈妈当的不称职啊。”
黄彩虹心揪成一团,泪花花了视线。
大概焦糊味传到了外面,路是平推开厨房门过来看究竟,听到了他妈妈最后几句感慨。
“哎呦,妈妈,你都成祥林嫂了!说那些有什么用!天各有命,哥哥早早就脱离爸爸的魔爪,比我幸运多了。”
黄彩虹不由惊瞥一眼年轻的帅哥。怎么有人这样说自己夭折的哥哥?!
第二张鸡蛋饼出锅,香、软、薄。路是平伸手就捏走了。
“哇!好吃!”
黄彩虹还没来及拦,路是平已经一整张塞嘴巴里。得亏他长得好看,不然,这吃相一定难看。
“这是给薇薇妈妈摊的。你不是吃过早餐了吗?”黄彩虹不满。她约略明白过来,他自己的妈妈几十年如一日地对家庭付出,他还看不到。她就不必客气,有话直接怼。
“我吃的是西餐,你这是中餐,各是各的味儿。你多摊两张就是了。”路是平不以为意。
“你也不怕吃撑?”黄彩虹咬着牙。帅哥很帅,360度无死角,可她就是看他不顺眼。这恨意,大概嫌他浪费了一张好皮囊吧。
“我呀,别的优点没有,就是消化能力强。”
黄彩虹不想再无谓分辩,专心摊饼。
第三张饼出锅,路是平还要伸手,被黄彩虹拦了一把。哪知,路是平竟然跟个孩子似的,起劲地争夺起来。
四五平方米大的厨房,硬件占去一半的空间,又塞了三个人,可以腾挪的空间有限,路是平仗着人高马大,身高和力气碾轧黄彩虹。他一两下没得手,索性张开双臂,从黄彩虹背后伸出手,两面出击。
这样一来,就将黄彩虹整个儿裹进他怀里。
黄彩虹惊得连餐盘都扔了。
被眼疾手快的路是平接住。
接住,路是平洋洋得意道:“跟我逗着玩?还没有人能赢!”
黄彩虹不再出声。
再出声就像打情骂俏了。
路是平吃完新抢到的饼,心满意足出厨房。
一直笑笑地旁观的杨群姨妈,这会儿开口:“我这个儿子,倒是个开心果。可惜,老天不让人两头满意。这个儿子性子活络,活络得有点过头了,干什么都不长久,才39岁,本来是正当年,结果高不成低不就,歇在家里。天天坐吃山空,也不见他着急。”
黄彩虹还沉浸在她自己的难堪里,听了杨群姨妈的话,涩涩回应道:“那还要二胎?”
“意外!”
黄彩虹低下头,默默摊饼。
别人随随便便就能意个外,她曾经热心筹备三年,一无结果。
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饼摊好,她装进小盘子,拿双筷子,又端了杯热过的牛奶,进忻巧儿的房间。
路是平在忻巧儿房间里,黄彩虹故意不去看他。
忻巧儿用筷子夹了黄彩虹摊的蛋饼,小猫咪一样细嚼慢咽吃起来。也不知道跟黄彩虹道谢。
黄彩虹牵了薇薇的手,准备带她出去玩一会儿,顺便签个字,寄个快递,买包奶粉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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