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08-12-18 22:14:28
润石停顿了几秒,也不看我,淡然地问:“你后悔吗?”
我舔了一下嘴唇,说:“恩啊,是的,后悔。”
“那你知道你做错了吗?”他继续淡淡地问,阳光打在他脸上,寒星般的檀黑墨眸不怒自威,剑眉微挑,表情冷峻。
我不禁有些瑟缩,没办法,我这个人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
那个。。。。。。。。。。懦弱也是一种美德。
我支吾说:“知道知道。”
“说说,错哪儿了?”他步步紧逼。
我靠!你当这是日军逼供我们伟大的革命烈士呢?怎么说我也是一个江姐+刘胡兰级别的。不过还是咱有错在先,再说现在也不是犟嘴的时候,只能老老实实地认错。
我非常温顺老实地回答:“恩,那个,我不该在没经过他们严刑逼供的情况下就自动出卖你,还配合他们把你诱拐到了那个院子里。。。你来的时候我也没及时提醒你赶快逃之夭夭。。。总之,我不该为了一己私欲的报复心而拖你下水。。。。我该死。。。。我不是东西。。。。”
我口齿不清、颠三倒四地说了好几次,再没新词了,只得鼓着嘴巴偃旗息鼓了,一脸尴尬地望着他。
润石低着头,冷冽的目光中掠过不意察觉的笑意。
“你自己说,这事我能不能原谅你?”他的墨目中闪动着柔和的光。“你如果觉得这事你再叫我几声好听的就算完,趁早别痴心妄想!”
“呃。。呃。。。。那你要怎么样才不生气呢?”我非常不安地开始用脚尖搓着地面。
“我就没生气。”他说。
我更加一头雾水,张口结舌。
“坐有坐相,站有站相!教你多少次了!站着别歪歪扭扭的手脚乱动。”他突然不悦地喝道。
我立即站的笔直,不敢乱动,然后发现手没地方放,我一双胖乎乎的小爪子紧张地扎沙了半天,不知道往那里放,只得困窘地背在身后。
我喘口气,试探着问:“你真的没生气?”
他:“嗯。”
我知道润石从来不撒谎,登时心头一颗大石落地了,立即感到紧张地站了半天累的腰酸背痛,回头就想找个地方坐下歇歇我的小胖脚丫。
正在吃着香蕉的秀莲一把甩了香蕉皮,抢过来一把就把我推了一个踉跄,怒骂:“这就算完了?你这次差一点把润石害死,现在就没事了?润石,你也是的,这样就饶了她了?打不死她!德望,这事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法!不然我和你没完。”
润石急忙说:“妈,你先别骂人。我还没说完呢!”
秀莲根本不理他,继续催促我爸爸给她一个说法,我爸爸困窘的脸红脖子粗,我看出他不想教训我,无奈碍于秀莲的督促,只得磨蹭了一会跑过来在我身上不轻不重地打了几下,我都没觉得疼,咬着手指头眨着眼睛好笑地望着他,连装一装我都懒得费心思。
我爸爸打了我几下,背对着他们直对我使眼色,意思让我喊几声疼,这事就算了。
奈何我一点也想配合他装神弄鬼+招摇撞骗。
我爸爸只得又拍了我几下,秀莲生气对叫道:“德望!你给她拍灰呢!”说着就冲过来对着我的后脑勺一口气狠狠打了几下,打的她手疼,还没等她换手再打, 就被擎诺把我拽开了,他拦住继续冲过来的秀莲含怒说:“妈!你朝那里打?后脑勺是打孩子的地方吗?弄不好就打死人了!”
秀莲怒道:“滚!没你说话的份!”说着就转来转去想把藏在擎诺身后的我拽出去揪打,任爸爸和润石连声喝止也不听。
我摸着被打痛的后脑勺,觉得头晕目眩,只想呕吐,擎诺说的没错,这后脑勺实在不是能打的地方,怪不得那帮人往死里打润石的时候他拼死护着他的后脑勺呢,原来是挨打都挨出经验来了。强人啊!俺佩服啊!
我现在倒是真想照着秀莲的脸狂扇她十几个耳光,只是我犹豫再三,望着病床上全身打满了石膏的润石我鼓不起勇气,我不能在我害在润石九死一生之后再当着不能动弹的他殴打他的母亲,那样不道义。
于是我就躲在擎诺身后,小心翼翼地躲闪着秀莲的巴掌。
秀莲转了半天也没打到我,急怒攻心,竟然一记狠狠的耳光狂扇在擎诺的脸上。
登时,一屋人都傻了。
润石不能动弹,急的直想挣脱了石膏跳下来,护着擎诺。
我爸爸也直说:“你看你,你打擎诺干什么啊!”
我急忙上前看看擎诺被打的脸,他脸上被打的通红,几个手指印高高地凸了起来,他却眼睛看着地面,一声不吭,却仍然把我推在他的身后。
秀莲也楞了半天,忽然一屁股坐在病床上,开始呜咽:“你为什么一直和我作对?从你出生就和我过不去,我当初做公务员的工作,轻松高薪,你那个死不要脸的爸爸为了他那该死不死的老爹,死活设计让我怀上了你,我怕没了工作,死活要去打胎,你那个死爸爸还看着我,不让我去打胎,还没等你出生,我就被开除了,到现在我连一份养活自己的收入都没有,不得已快40岁了为了吃口饭还不得不嫁人讨生活,如果不是你没事找事地来到这个世界上,我能这样吗?你也不争气,又是个男孩,你那个死爹在我做月子就没完没了地和我吵架。我好不容易把你养活到这么大,你竟然处处为了这个死丫头和我作对!当初她把家搬空了跑了,我就不让你们找她,你们兄弟俩和没脑子一样,死活要把她找回来,结果呢!她勾搭别人几乎把你哥活活打死!到现在你还护着她!你说我生你干什么啊?你生下来我怎么不掐死你啊!!!!!!!”
说到最后一句,她的声音忽然凄厉高亢起来,吓的我一激灵,退后了一步。
我做梦也没想到一个当亲生妈妈的人竟然会当面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说出这种可以将人的心灵割的粉碎的话。
润石面红耳赤,厉声喝止秀莲。
我爸爸手足无措,不知说什么,毕竟是人家家里的家事,他又不是十分了解内情,不方便说话。
擎诺的手冰凉冰凉,仍然低着头不看任何人,片刻后才涩然说:“对不起,妈妈。”
秀莲仍然哭着,没搭理他。
擎诺极力不为人注意地轻轻退到了门边,开门出去了。
润石使眼色叫我追出去,我拔脚就追了出去,在医院走廊的尽头追上了他,我拉着他的衣服,呐呐地不知说什么。
倒是擎诺酸涩地对我笑了笑,装作不在意地说:“没事,她经常隔一阵就犯一次,把这些话翻来覆去地拿来骂我,我不在意的。毕竟她是我妈,而且她为了抚养我和哥这辈子吃了太多苦了。”
“你别难过。。。。。。。。。。”我苍白地说,恨不能踹我自己一脚。我这不是废话吗?谁的亲妈和他说这些话,他能不伤心欲绝?
擎诺摇摇头,不再说话,默默地走到了医院院子的长廊下,冬日萧瑟,头顶的植物都剩枯枝了,被风一吹,微微的响动着。
擎诺无言地坐在了长椅上,默然地望着在风中飞舞的落叶,神情的那样的无助,缄默了很久很久。擎诺是一个安静而不张扬的人,然而他的那种淡泊、淡然、淡漠却很是有些超脱红尘,又总会不自觉的惹人注目。
我站在他旁边,第一次感到平时我的言词粥粥的那些胡说八道此时全都派不上用场,我那些胡搅蛮缠对待润石还可以,他比我还能胡说八道+胡搅蛮缠,可是面对沉静如古井的擎诺,我感到无论我说什么都好像一个小丑。
灿烂阳光倾泄而下,就那样毫不保留的,努力填昼的虚无,日的苍凉。
我无比清晰的感受到了擎诺此刻内心苦楚难言的渊潭。
秀莲隔一阵就发一次疯,每次都把擎诺的心灵伤害的血斑泪泪,擎诺却总是默默无语地承受了全部。
阴影和血迹之下,隐藏着过去的脸和过去的伤悲。
这就是润石和擎诺的凄苦人生。
擎诺沉默了很久,才轻声说:“除了我哥,没一个人爱我。我是我爸眼里的眼中钉,是我妈心里标志着失败的墓志铭。”
他有些无助地说着,口气虽然平静,但是却带着延绵的伤感,让人不觉间生出一份酸楚来。
擎诺凄然望着我:“我真的想多一个人爱我。”
我无言,更加的不知所措。
枯叶继续在冬风里飘落。
生命,在凋零和失去的瞬息,都拼尽了最后的力气,释放出这一季的最后生机
我默默地看着这个在危险来临的时刻把我护在身后的男人,我太小了,不知如何安慰他。
多年以后的这个傍晚,当我拥着轻薄如无物的蚕丝被躺在床上的时候,望着满天繁星,回忆起62年以后擎诺当时的话:“我真的想多一个人爱我。”还有他那凄苦的眼神,仍然不自禁地一阵灵魂酸楚地悸动。
我和润石,以及擎诺,一生走来,都是满身满心的伤痛。我们都不知这条路为何这样长,却又并不期盼它结束,因为知道在路的尽头,等待我们的是更艰难的折磨。
一个人的一生只不过一个差错,就走入歧途,所得和所求,竟完全不同。我们的生命便如走入了黑暗的洞穴,步履维艰地挣扎,看不到一丝丝的光亮。
我和润石的爱情惊心动魄,只是这爱之前,已有太多东西成了事实,我们之间相互的亏欠,即使是深渊一样的爱也无法弥补无法挽回。
我和润石,以及擎诺,便如三个隔岸相望的人,空有留恋,却是注定离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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