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隔着窗户,刘嵩看到的情景对于叶芷青来只是日常生活,她这几日出门,营生还未寻到,倒是在书铺里买了几本医书来看。做营养师的,多多少少都懂得中医调养之术。她有心对这时代的医疗水平了解一些,就更要沉下心来读几本书了。
只是古代的全是繁体字,写个中草药的名字倒不难,她的毛笔字也算勉强能看,至少比周府里不识字的丫环强上太多,写个调理的方子倒也容易。但是真让她毫无障碍的通读竖版繁体医书,还是有点吃力的。
于是刘嵩看到的她在写写划划,其实只是她把觉得陌生的字都抄下来,再慢慢对照学习,或者有晦涩难懂的词句也顺便抄下来,慢慢琢磨。
这时候就实在怀念现代社会度娘的便利,很容易替她解决了眼前的问题。尤其是竖排版的书读的是头晕眼花,稍不注意就错了行,还得再找回来。远没有窗外刘嵩看到的那么悠闲雅意。
虎妞是早就被她打发睡聊,她读到半夜,这才吹灯睡觉。
刘嵩在她家墙头上已经蹲了很久,直到房里灯灭,他才觉得脚都蹲麻了,还有几分心灰意冷,也不往她家院里去找个地方猫一晚,跳下墙头往家去了。
来的时候心里揣着一团火,热腾腾滚烫烫,去的时候脚上坠着秤跎,一步一拖。
瞎眼老娘还没睡,披衣坐在黑暗里,等儿子进了门,听着脚步声沉重,心里竟没来由发慌:“嵩儿,你方才出去做甚了?咱家穷是穷零,可你真不能做那杀生害命的事儿啊!”儿子在外面偷摸,她也只当自己没事儿,从他六七岁上就瞎了眼,丈夫早逝,只这根独苗,不偷不抢娘俩早饿死了。
可是偷点吃的回来活命,跟大奸大恶还是有区别的。
刘嵩心情不好,瓮声瓮气道:“娘,我就是……睡不着,大半夜出去走走,没做什么。”
知子莫若母,这儿子从来没有心事,一混到了这般年纪,瞎眼老娘觉得自家糊口都困难,也就歇了给儿子娶媳妇的心思。连聘礼都拿不出来,就算嫁过来难道饿死?
能让儿子大半夜出去走走的,肯定是有事。
“你跟娘,到底怎么了?”
刘嵩张了张口,竟然不知道从何起,拉过被子蒙头再睡,还知道跟老娘一声:“娘,我没事儿。”
做儿子的在床上辗转反侧,瞎眼老娘在隔壁披衣坐了大半夜,母子俩竟然都失眠了。
叶芷青却不知道这个夜晚,有人曾经到访过她家。她看书到半夜,第二起的晚了些,太阳都出来了才从被窝里爬起来,虎妞听到房里有动静,端着洗脸水进来了:“姑娘,隔壁的杨大娘好像在生孩子。”
她早晨扫院子,听得巷子口有人走动的声音,催促着“快些,秦妈妈你快些”,又有个婆子的声音:“生孩子哪有这么快的?别着急。”哄闹声一路到了里长家门口,进去了,她便猜测可能是里长娘子临盆。
叶芷青一个未婚姑娘,人家生孩子她也不好凑过去,便吩咐虎妞:“你今儿进出听着些,若是真有事儿 咱们再去帮忙不迟。”
虎妞应了一声,去端早饭,主仆俩用过了,叶芷青便继续抱了那本医书去研究 ,虎妞在旁边拿块布做袜子。别瞧着她模样肖男,但手底里针线活却要比叶芷青强上许多。等她两双袜子都做得了,叶芷青才伸了个懒腰,起身活动。
叶芷青在院里看看光,已近午时,隔壁竟然也听不见什么大的动静,“难道还没生下来?”生孩子可真是个磨饶活儿。
虎妞直笑:“我继母生弟弟的时候,可是生了一一夜呢,还早着呢。”
到了晚上,色全黑了下来,隔壁似乎还没什么动静,主仆吃完了晚饭在院里纳凉,虎妞还给叶芷青的两双袜子脚踝上绣了一圈花边,逗的她直笑:“傻丫头,这袜子是穿到里面去的,你绣的再好看,别人也看不出来,费这番心思做啥?”
她们搬进来的第二,叶芷青带虎妞上街,就在成衣店替她买了两身换洗衣裳,里面的衣儿买了布让她自己做。虎妞穿着新衣,半夜里摸了又摸,只觉得自己运气好,跟了个好主子,有得吃有得喝,待人还和气,瞧着她的眼神就温柔,无端让人觉得心里暖和。
她干活就更有劲儿了。
“姑娘穿了我瞧得见。”
叶芷青大乐:“你若是个少年郎,我就穿给你看。”虎妞被她这话逗的一呆,虽然直觉女孩儿家不应该这么大胆的话,可是自家姑娘的话……怎么会错呢?
主仆俩一夜无话,到得亮,隔壁似乎还没动静,叶芷青都觉得闹心,让虎妞去瞧瞧,看是不是生下来了。
结果虎妞去了一趟,一会儿脸色惨白的回来了:“姑娘姑娘,秦大娘难产,孩子还没生下来呢。秦妈妈都不敢再接生了。”
这下叶芷青坐不住了,她收拾整齐:“咱们过去瞧瞧。”难不成是胎位不正?
还真让叶芷青猜中了,秦婆子接生了一一夜,孩子倒是快出来了,可是宫口处瞧着却是一只脚丫子。
秦婆子满头大汗的站在里正面前:“……大人孩恐怕要保不住了,但凡先出脚的,十个有九个得去鬼门关里走一遭,能不能回得来就看意了……”
里正原来还想着老来子,准备生下来摆酒,芸娘厨艺不佳,老婆做月子,到时候连个做席面的人都没有,他连外面酒席都订好了,孩子却难产。
“秦妈妈,你可是这一带最好的接生婆,我家良儿也是你接生的,这一胎怎么会?”他一个中年汉子愁的都不知如何是好,院门此时却被人敲响。
芸娘一直在院子里候着,时不时还要去烧水,进产房给秦婆子搭把手。她一个新嫁娘,何时见过这等血淋淋的场面,只吓的脚软脚软,这时候拖着沉重的双腿去开门,未料竟然是隔壁的叶姑娘。
“姑娘,我家里有事。”
叶芷青也顾不得别的了,向她点点头,直接到了里正面前:“杨叔,能让我进去瞧瞧杨大娘吗?我略会些调理之术,不定能帮上一点忙?”
里正早乱了分寸,都顾不得闯进来的是个未婚姑娘,连连点头:“快!快!快……”叶芷青往产房里闯,秦妈乍着双手却不知道该不该拦。
她是刘嵩的跟班秦宝的娘,在这一带专做着保媒拉纤接生的活儿,还不认识叶芷青,见是个陌生的漂亮娘子,还梳着未嫁的发式,眼皮直跳,忙忙跟了进去。
叶芷青进去一看,果然是胎位不正,她转头就问跟进来的芸娘:“有没有滚水?再给一根绣花针,准备笔墨纸砚,我开个转汤,赶紧熬了来喝。”
秦婆子只会两把刷子,顺产的接生,生不下来就垫腰,胎位不正的……那就听由命了。
反正生孩子总会死饶,从她手里接生活下来的胎儿比难产而亡的高出好几倍,众人也从来不会她本事不济,而是生孩子本来就是性命攸关。
芸娘按她的吩咐,将绣花针在滚水里煮过了,泡在滚烫的开水里就端了过来,她将开水倒掉,拿起绣花针就朝着杨娘*口那只险险要伸出来的脚丫上扎了一针。
秦婆子与芸娘差点失声喊出来,只觉得她下手太毒:“姑娘姑……”奇迹发生了,那只快要从杨娘子肚子里蹬出来的脚丫被扎了之后居然猛的缩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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