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扳指你找人看过么?”陈永钧只好又问。
“必须的。原主不含糊,帮我联系了华夏古玉器鉴定收藏协会,会长亲自鉴定的,证书也出了!”
郭志德掏出手机,“陈总你看,证书我没带,但是我拍过照片;还有,这是我和会长合影的照片,他除了是古玉鉴定专家,还是玉雕大师哩······”
吴夺开始有点儿心疼被唾沫星子笼罩的陈永钧了。
鉴定协会那么多,正规的没有几个,出证书更是容易,几百块也用不了的······
吴夺以前只是听说过古玩圈里的这些事儿,某某老板人傻钱多,家里整个儿一赝品展厅。
但是呢,他多多少少也不太相信,因为这里头不乏凭本事挣大钱的人,这样的人,一般都有脑子,怎么面对古玩,就傻了呢?
现在他面对郭志德,突然有点儿明白了。
就算你有本事、有脑子,但古玩一行太特殊了,架不住对此无知啊!
很多人是半路一头抢进来,不能深入研究,不能日积月累,不能追根溯源,却能幻想幸运女神对他格外青睐。
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你能分辨这变幻莫测的世界?
他们不是傻,是魔怔了。
“噢。”陈永钧点点头,“说得挺好······哎哟,人有三急,我先去趟卫生间。”
“我正好也要去。”胡允德也跟上了。
郭志德在古玩上可以说是个棒槌,但这点儿事儿还是能看出来的。胡允德和陈永钧,明显是不看好啊!
“郭老板,这东西,还是不要轻易外露的好。”吴夺此时不由好心劝了一句。
是啊,外露在行家面前,忒丢人了!
“看来胡总说得没错啊,你虽然年轻,但眼力确是了得!”郭志德却没听出弦外之音,还以为是夸赞,掏出名片递给吴夺,“都是玩家,不分大小,以后有机会多交流!”
恰在此时,有个人不远不近地和郭志德打招呼,他也就告辞离开了吴夺这一桌。
胡允德和陈永钧一起回来,看了看吴夺,三人相视一笑,也就不再提这事儿了。
下午场开始了。
根据上午场的情况,估计下午场的东西也不会太多。
而下午场的第一件拍品,就让胡允德直接对陈永钧和吴夺先打了招呼:这一件,是章老之前就知道并看中的东西,你们如果不想出手,就让一让。
他这么说了,就是想出手,也得给他面子啊。
而且,这是一方砚台,陈永钧本来就不感兴趣。
吴夺更不会和他抢,况且这拍场上,拍出来的多是行价甚至偏高,本就没漏儿。
这是一方端砚。紫端。
华夏四大名砚,端砚、歙砚、洮河砚、澄泥砚,以端砚名气最大,自唐代至今,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
这方端砚的形制很简单,抄手砚,方正平直,没有任何雕刻纹饰。
抄手砚这种形制,是将砚底挖出空槽,外观上形成墙足,这样可以直接用手抄进去托起来。宋代特别流行,此后各朝的流行程度都不如宋朝,但是也多有制作。
从正面来看,这方端砚虽然材质上佳,但看年份至多也就到清代,算不上让人眼前一亮的物件。
吴夺看时,也是这种感觉。不过,章老原先和苏文山老爷子相识,章老知道并看中这方端砚,肯定是有他的道理的。
而且,吴夺还没“听”,并不能完全确定这方端砚的特别之处。
结果,还没等到吴夺有“听”的机会,反过来之后,砚背刻的铭文,就让吴夺明白了为什么。
铭文十六字,行楷,遒劲拙朴:刚柔互用,不可偏废,太柔则靡,太刚则折。
落款:国藩。
落款之后还刻有钤印:曾。
原来这可能是曾国藩之物!
怪不得这铭文内容感觉有点儿熟悉。这是曾国藩论述过的“天地之道”,这用在砚台或者说笔墨之道上,一样恰切。
不过,仅凭这铭文和款印,就认定为曾国藩之物,那是不行的。
胡允德看得很细。
吴夺也上手了。
不过,即便吴夺上过手,也听了,依然不能完全判定就是曾国藩旧藏!
这和范蠡的墨玉玄武印有点儿类似。但是,却远不如墨玉玄武印那般特殊——确定了年份和印文,基本就能结合相关信息判定。
这方砚台的制作和刻铭时间,是能和曾国藩在世的时期对上来的。可是,它毕竟不是曾国藩亲自刻的,曾国藩也没这手艺,他只是使用者和收藏者。
吴夺能听到的,并没有明确的“曾国藩使用收藏”的信息。
最关键的是,曾国藩喜好砚台,也使用和收藏过不少砚台;他在世的时候,就有一些“冒名顶替”的砚台出现;因为他身居高位名声显赫,落他的款儿,更能卖出高价。
和名人相关,却又不是名人亲手制作,而且年份不算久远,名人在世时仿制的可能性又很大;这样的东西,要想完全确定为真,除非找到传承有序的证据。
比如,以前有一方曾国藩的旧藏端砚拍出过将近三百万的高价,是因为被清末藏砚大家沈石友收藏过,还请金石名家吴昌硕增刻了砚铭;砚台的情况、曾国藩的铭文、吴昌硕的铭文,后来都被记录在了《沈氏砚林》一书中。
这才叫传承有序。
回到座位上之后,陈永钧苦笑,“砚台我可真不能托大了,还是不发表意见了。”
胡允德又看向吴夺。
吴夺开口,“肯定是清晚期的东西,上好的紫端材质,刻铭也是同期。不过,确定了这些,还是不能确定为真啊!”
“这一方曾国藩旧藏端砚,苏文山老爷子生前的时候,章老曾提出购买,但是苏老爷子没有割爱。如今,故人已逝,章老重拾收藏之意。”胡允德轻声感慨,“不过,来之前,章老也不知道会不会上拍,只说如果上拍,就一定要拿下。”
“既然如此,那还管什么真假?”陈永钧道。
“还是得确定一下,如果砚台和刻铭能到代,说明他们没有复制一方假的出来卖。”
吴夺接口,“也不一定,有可能复制了不在这里拍呢?不过,只要这方不是复制品就好。”
“嗯。”胡允德点点头。
拍卖开始后,这方砚台报出八十万的起拍价,居然应者寥寥,有人应了起拍价之后,胡允德只加了一手,八十一万就中拍了。
应了九九之数,彩头还挺好。
下午的拍卖,有点儿开门绿的感觉。
吴夺心想,这也可能和拍品有关系,砚台本来就不算古玩中的热门,属于小项,高价的东西相对不多。虽说带了“曾国藩”的噱头,但这个起拍价也不低了。
同时呢,就和吴夺之前揣度的一样,无法完全判定就是曾国藩旧藏。若只是一方清晚期的端砚,万儿八千的比比皆是,不是“曾国藩”就完犊子了。
中拍之后,胡允德很是畅怀,“章老很赞赏曾国藩的为人之则,《曾文正公集》也是他常读之物。这一方砚台,他看过之后,笃信就是真品。其实,传承有序何其难,找不到证据又如何呢?关键是自己的那一种感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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