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上官舍人能把他请过来。
园林的东侧,有一处琴台。
一个清新俊逸的男子正在抚琴,不少人在认真倾听,包括上官婉儿。
若是以往,她可能会对这人高看一眼,博陵崔氏的定著四房之一,长相不错,吟诗弹琴皆擅长,对女人来说,蛮有吸引力的。
奈何她先见着的,是魅力值拉满的张易之。
人与人的出场顺序,真的很重要。
有了参照物,任何男人都难以入眼,更无法掀起任何涟漪。
崔湜歪着嘴,嘴角勾起一丝邪魅的笑容,用深情的眼眸凝望着上官婉儿。
手指勾勒琴弦,悠扬的琴声飘荡,他的心也跟着蠢蠢欲动。
上官婉儿,不仅人美,而且有权势,只要依附上她,自己的仕途就有了保障。
我崔湜来自博陵崔氏,鼎鼎大名的望族,长相俊美,擅赋诗撰文。
这么优秀的我,上官婉儿难道不倾心么?
念极于此,崔湜嘴歪的弧度更大。
“是张子唯!”
这时不远处有人惊呼,只见张易之往这边走来,上官婉儿眨了眨杏眼,摆着腰迎上去。
崔湜一怔,差点曲调都弹错了,赶紧歪了歪嘴,继续露出邪魅的笑容。
上官婉儿福了福礼,打趣道:“张公子,你可是第一次参加诗会,我算是有幸了。”
张易之回礼,点头道:“我不太想降维打压别人。”
“你还真是自信。”
上官婉儿抿唇一笑,眼睛笑眯成了月牙。
这边正在弹琴的崔湜不乐意了,他愿意屈尊参加诗会,就是为了抱得美人归,眼看美人跟别人有说有笑……
琴声落,崔湜迅速整理衣襟,缓缓上前,歪着嘴自信道:
“你好,在下崔湜,出自博陵崔氏定著四房之一,家父礼部侍郎崔挹。”
“嗯。”张易之微微一笑。
崔湜见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忙歪着头提醒道:“是博陵崔氏。”
“嗯。”
张易之望了他一眼,就转头跟其他人寒暄。
崔湜歪着嘴,目光一下子变得不好起来。
有人听到博陵崔氏的名头竟然没有尊敬之意。
他简直太放肆了!
所以崔湜说话了,他故意拔高声音道:
“唉,有些人虽然名气大,但是出身一般,实在是遗憾。”
园内立刻安静下来。
鸦雀无声。
所有宾客都很错愕,那俊朗公子谁?突然就招惹张易之?
他配招惹张易之么?
上官婉儿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
张易之回头,踱步过来,居高临下看着他:“你说我?”
崔湜歪着嘴,目光不屑。
“呵呵……”张易之突然笑了笑。
他就知道,参加诗会免不了俗套的剧情,但眼前这位歪嘴哥还是有点心机的。
“你故意挑衅我,无非是求名罢了,你虽出身博陵崔氏,但于神都城而言,你崔湜还默默无闻。”
“你料定我不敢打你,其一这是上官舍人的诗会,其二我顾忌你的家世。”
张易之缓缓说道。
崔湜一惊,嘴巴刚歪起来。
在众人骇然的目光中,张易之猛然甩过去一巴掌。
啪!
清脆的响声。
“打你很简单,我讨厌你歪嘴的模样!”
这个举动震住了在场所有人。
干脆利落,毫不拖沓!
直接就是给一巴掌。
这就是张易之的霸气么?
亲眼目睹,给这些人的冲击感太强了。
而受害者崔湜满脸涨红,脸上的巴掌印、全场注视的目光,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上官婉儿满眼促狭,她也没料到,竟然有人求名去挑衅张易之。
她是东道主,肯定要出面和稀泥。
于是转头望向张易之,嗔声道:“张公子,你是要大闹诗会么?”
“失礼了。”张易之朝一众名士作揖,笑了笑:“一时冲动,不小心打了这位博陵崔公子。”
“崔公子年轻气盛,一时出言不逊,他现在知道错了。”
“是啊,子唯该大度一点嘛,原谅他吧。”
“崔公子也是的,以后不要歪嘴了。”
“……”
众名士纷纷出声。
崔湜一脸惊愕:“???”
这时同族名士,著作郎崔融上前拍了拍崔湜的肩膀,止住想要发怒的崔湜。
张易之目光平静,斜睨了崔湜一眼,自顾离开。
崔湜气得浑身颤抖,他感觉这个眼神含有挪揄的意味。
等所有人散开,崔湜瞪着崔融,怒声道:“咱博陵崔氏被羞辱,你为何一言不发!”
他是崔氏正房之一,而崔融只是庶房,完全可以喝斥他。
“呵…”崔融冷笑一声:“知道万柳庭的下场么?”
这种低贱人岂能与我相提并论!崔湜愤愤不平:“我们是博陵崔氏!”
崔融淡声道:“世人尊重五姓,只是尊血统尊底蕴尊门楣,而不是尊重哪一个人。”
崔湜闻言有些不解。
“这么说吧,张易之如果出言侮辱整个崔家,可能会遭到读书人讨伐,但他打了你,打了就打了。”
崔融语气很云淡风轻,却让崔湜一阵胆颤。
虽然出了个小插曲,但诗会的氛围还是非常浓厚。
园中管弦丝竹,银筝琵琶,美人文士杂坐杂居,或歌或咏。
不少名士频频有诗作传出,上官婉儿点评再蘸墨书写。
诗会其实就是修禊,文人雅士找个风景好的地方扎堆宴饮赋诗狂欢,一般还要出诗集。
史上最有名的修禊当然就是王羲之写下兰亭集序的兰亭修禊。
席间论诗的水平,尤以宋之问和崔融最高,两人伯仲之间。
崔湜微不可查的撇撇嘴,刚刚被欺辱的低落情绪早已消失,转而傲然道:
“我有一首诗!”
场中喧嚣一下子消失,皆竖起耳朵倾听。
崔湜迎着众人的目光,神色自信,歪着嘴吟道:
“不分君恩断,新妆视镜中。
容华尚春日,娇爱已秋风。
枕席临窗晓,帏屏向月空。
年年后庭树,荣落在深宫。”
静!
园内一时间安静无比。
好诗!
此诗描绘一个深宫中的女子,正直青春年华却不受君王宠爱,那种孤单寂寥的心情。
所有人隐隐把目光瞥向上官婉儿。
只要不蠢,都能听出诗中的隐喻。
这难道不是在说上官舍人么?
张易之眯了眯眼,史载上官婉儿跟崔湜勾搭上,就是因为这首《相和歌辞·婕妤怨》。
一首诗道尽上官婉儿的酸楚和寂寥,只要是个女人,很难不感动。
崔湜这厮舔人的技术真够可以的。
上官婉儿面无表情,外人看不出她的喜怒。
“拙作让各位见笑了。”
崔湜歪着嘴邪魅一笑,又朝四周弯腰作揖,整个人散发着自傲的气质。
不少勾栏楚馆女子怦然心动,好一个翩翩公子。
“张公子,你可是名震神都的才子,可有佳作?”
上官婉儿眨巴着大眼睛,用温婉的目光望向张易之。
眼眸里藏着让人看不懂的情愫。
不仅是她期待,全场名士都无比期待。
谁都清楚张易之才华横溢,但他流传于世的只有一首半诗,除了那首《侠客行》,剩下的仅仅是半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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