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唐建华这副神态，李欣心里油然而生一种快感，他斜着眼睛，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心态看着唐建华由远而近，悄无声息地从自己身边走过。
　　他忽然记起午徐莉说的话，心想：唐建华现在相当于多单被套啊！
　　不知道他是否在咬牙坚持。
　　在这样的趋势下，算是咬紧牙关，又能坚持多久呢？
　　进了办公室，李欣拿起杯子，把午的茶水倒掉，又到饮水机前，满满地接了一大杯水。

　　今天体力消耗很大，一路过来他觉得口干舌燥的。
　　夏小娜见他杯子里是白开水，说：“没茶叶了吧？我这里有。”
　　李欣说：“不用，我这里还有。这段时间睡眠不好，不敢喝茶了，喝了更睡不着。”
　　夏小娜打开抽屉，拿出一个盒子递过来说：“我这里还有菊花茶，不影响睡眠的，而且还清热降火。”

　　李欣接过来拿了一小包，说：“我喝一包试试。”
　　夏小娜说：“你多拿几包去，看你那眼睛，像白兔的眼睛一样。”说完抿嘴一笑。
　　李欣自嘲道：“干脆以后我改属兔算了！”
　　夏小娜听了，追问道：“你到底是属啥的？”
　　李欣说：“属牛啊。”
　　夏小娜想了想，问：“73年的吧？要是改属兔的话，不更小了？更该叫姐姐了！”说完脸一红。
　　李欣有些不服气地笑着说：“不会吧？你哪一年的？敢当我姐姐！”

　　夏小娜红着脸岔开话题说：“不告诉你！反正我进公司你早。”
　　李欣开玩笑说：“那以后叫你师姐？好像也不合适啊，咱俩不是一个学校的。”
　　夏小娜嗔怪道：“去你的！”
　　李欣见状哈哈一笑，没说话。心想：这女孩的心思真是怪啊，她自己说要当姐姐的，真的叫她师姐，她又不愿意了。莫非是……？
　　他刚想到这，总公司财务部经理姚丽走进来，眉头紧锁，用手帕擦着手，嘴里嚷嚷着说：“二楼卫生间都坏了，这楼道里好大的怪味儿，你们办公室应该找人修一下啊！”
　　夏小娜说：“隔壁栾主任不在，等他回来我给他反映一下，看看他怎么安排。”
　　姚丽听了，意识到自己这脾气发得不是地方，随即缓和了一下脸色，把手帕装进衣服口袋里，抬手扶了扶眼镜，问道：“夏秘书，吴总不在吗？我看他办公室里没人。”
　　夏小娜说：“今天好像没见他进公司里来。”
　　姚丽转身走到门口，迟疑了一下，又站住了，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问道：“李欣，这两天商品交易所那边的期货价格还是下跌吗？”

　　姚丽是那种极富心计、眼睛只会向看的女人，等身材，很瘦，浑身下没有几两肉，这大概和她心机太重有关系，瘦削的脸表情变换极快。
　　在财务室里李欣见过几次，前一秒钟她面对吴斌时满脸堆笑，转身面对她级别低的公司员工时，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样的功夫，算是川剧变脸的演员看见了恐怕也要自叹不如。
　　李欣对这样的女人本能地有一种厌恶感。
　　此刻听见她这么问，抬起头看着她眼镜片后那两道冷冷的目光，说：“是的。”
　　姚丽说：“跌了这么多了，你觉得还会继续下跌吗？”

　　李欣说：“我觉得一时半会儿恐怕止不住。”
　　姚丽听了，下意识地用手抬了一下鼻梁的眼镜，追问道：“为什么这么说呢？”
　　本来李欣没心思打算和她细说，见她追问，也随口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今早我还和蔗糖销售分公司的林立讨论这个问题，他们那边了解到的情况是，糖厂前期惜售，目前普遍的库存都很高。这么高的库存，又没有客户购买，价格恐怕还是会继续下跌的。”
　　姚丽听完，没说话，刚刚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李欣问道：“姚经理，现在公司里的糖销售情况怎么样了？”
　　见李欣打听这个，姚丽含糊地说：“这些要各分公司经理才知道，我不太清楚。”说完出去了。
　　姚丽出去后，李欣双手一摊，有些自嘲地对夏小娜说：“这姚经理从来都是风风火火，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很少会和我们说话。今天难得进来聊几句，也是只问不答，搞得我好尴尬啊。”
　　夏小娜说：“人家是公司高管嘛，架子当然是要有的。你也是，多余问她。蔗糖的销售情况当然是各分公司才了解啊，你去找林立问问不行啦。”
　　李欣解释说：“我之所以问她，是因为她才最了解这些情况。你想啊，各分公司是较了解自己内部的销售情况，但对别的分公司的销售情况可能不太清楚了。”
　　夏小娜道：“也是。”
　　李欣说：“她在总公司财务部，对每个分公司的资金进出是一清二楚的，销了多少糖，回款了多少，各分公司财务都要及时报到她这里的，总体的销售情况也许她吴总知道得还要早一点。她说她不清楚，只不过是托词罢了。其实想想也不怪，这些数据很敏感，她不说也很正常。”
　　蔗糖销售分公司经理办公室里，唐建华低着头坐在大班椅，整个人窝在椅子里，面前的大班桌凌乱不堪，桌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

　　外面要是进来人，不注意看的话，都不容易看见椅子还坐着一个人。窗户和门都关着，宽大的屋内烟雾弥漫。
　　这些天里，唐建华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班来得晚，在走廊见谁都躲着，来到办公室以后紧闭大门，下班也走得晚，楼道里都没人了，他才出门。
　　他不知道的是，手下的人也都躲着他。
　　公司里这样的情况，像马尾穿豆腐一样，根本提不起来。谁要是被唐建华找去了，话不好听，脸也难看，大家都避之不及。
　　三个分公司里边，唐建华这个蔗糖销售分公司的人员最多，效益也最好，每年的利润都远远大于其他两个分公司，总公司的领导也很倚重他。
　　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渐渐地，他自己也越来越自大，除了吴斌以外，他很少搭理其他人。
　　这个榨季开始时扩大贷款规模大量买进蔗糖的计划，是他和总公司财务部经理姚丽力主建议的。
　　但是目前的境况，实在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让他在全公司内有些抬不起头来。
　　沉思良久，他把手里剩下的半支烟重重地摁灭，清了清抽烟过度显得很沙哑的嗓子，拿起桌的电话，打给已经在东北销区的高辉：“喂，高辉，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租仓库的事进展如何了？”。
　　高辉说：“唐总，正在加紧联系，仓库已经租到一点，估计能放两三千吨。”
　　唐建华不满地说：“库容太少了！还得加紧找仓库，这点库容够干啥用的？”
　　高辉说：“行，我加紧办。不过唐总，一时半会可能找不到更大的仓库了，这边仓库太紧张了，省内的糖能不能在目前的仓库里放一放？”
　　唐建华怒道：“你傻呀！这些糖迟早是要出省的，晚走不如早走，放在产区能和放在销区吗？等将来大家都把糖从产区运过去了，你再运过去卖给谁？”

　　高辉辩解道：“唐总，我知道，不过真的太难找仓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