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行在这里尚有精兵四五千,宿将多人,亦足以应对。”
“这些都是经验之谈,王渊,你为御营都统制,我问你,具体何人可为将?”
“右营副统制刘正彦正在营中,苗傅、杨沂中、刘晏,或世出将门,或久战宿将,皆可辅佐相从。”
“可若如此,行在岂非无兵?”
“不错,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如今乱象,若行在精兵尽出,怕是几百水匪、野贼都能毁了大宋社稷!肘腋之患,不得不防!”
“这也是老成之见,可那又该如何?”
“之前为保两翼无忧,御营使司刘光世、后军统制张俊、左军统制韩世忠,皆在京东两路剿匪,距此并不远,且多有缴获、降服。如此,行在何妨暂停此处,然后召唤其中一二,来此护卫。一来,可坚实御营,二来,也要借缴获安置鼓舞随行文武,三来,也该对诸将官多加优赏……而待彼兵至,再发行在此处精兵去剿匪,也是雨露均沾之意。”
“此亦老成之见。”
宰相李纲独立于诸臣之前,闻言只是思索片刻,便重重颔首。“但京东重地,不可无守卫。我已急召张所往山东设留守司,但他之前被贬斥广南,此时怕是还在折返路上……宇文学士,你自青州来,可知彼处何人能为将?”
被问及之人,乃是资政殿大学士宇文虚中,靖康中负责与金人议和,所以李纲初次执政时被贬斥青州,只是后来黄潜善倒台,赵玖急需建立一个有政治威望的秘书班子,却又因为张浚的举荐回到了行在。
而此人此时闻得李纲询问,先是稍作思索,却又苦笑摇头:
“李相公想多了,诸将之中此时有此资历、官阶、威望的,只有刘光世一人而已,而且刘光世这个人虽然不善战,却善于招抚、养兵,此时安抚局势以待张留守,他是不二之选。”
年纪四旬有余,比宇文虚中年轻四五岁的李纲身体微胖、精神矍铄,此时扶着腰带,更是显得极有风采,一张口也是声音宏亮,将此事当做议事堂的小小庙宇正殿震得房梁发颤:
“不错,我也以为刘光世可为京东暂驻,为张所辅弼!”
言至此处,其人也不问同知枢密院的汪伯彦,而是直接回过头来去看之前宛如隐身的另外一人:“官家以为如何?”
坐在如来佛像下方,跟如来佛一起装木雕的赵官家,也就是赵玖了,闻言终于有了动作,却是即刻颔首不迭,然后说出了这一阵子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就依李相所言!”
李纲满意至极,这次回来,官家的表现真是让他无话可说。
然而,和以往不同的是,本该继续去做木雕的赵官家却又顺势追问了一句:“如此说来,便是要调韩世忠与张俊来此吗?”
李纲微微一怔,然后摇头:“不用都来此处……淮东如今也不安靖,何妨派出一部往寿州一带以作侧翼?便是来行在这里的也只是临时护佑,待御前右军立了功,稍有缴获壮大,如张、韩这般宿将,都是要继续放出去,或剿灭叛乱,或屯驻前线要害的。”
“那就让张俊去寿春吧!”赵玖忽然再言。“让韩世忠来此。”
李纲只觉得莫名其妙,但这种小事不至于跟如此乖巧的官家产生对立,便直接颔首应下了,这一次御前-佛堂-议事堂会议也圆满结束。
只能说,李纲来了以后,官家的生活就是如此波澜不惊、平平无奇。
且说,大事议定,小事李相公自去忙碌,变得无所事事的赵官家却又在杨沂中和刘晏的护卫下信步转出佛堂,四处闲逛起来。
而等到赵玖在这寺庙旁寻得一个高处,远远眺望,本想观赏颍水风光,却不料一眼瞥见了七八里外的一个小集镇。
“那是……”
“是界沟镇。”杨沂中似乎什么都懂。“因为在陈州与颍州交界处得名……彼处挨着颍水,有渡口,所以颇为繁华。”
赵玖微微颔首,他心中虽然极度好奇,却只是垫脚眺望,并没有往那里走一趟的意思……无他,行在之前停在明道宫,如今停在野地里的寺庙中,本意都是为了防止侵扰百姓,也是为了防止百姓听到谣言,产生骚乱、冲击行在。
只能说,行在这里几千兵马、数百官员,外加他们的家眷,对地方上造成的侵扰不可避免,但离得远一些,到底是聊胜于无。
就这样,赵官家在小坡上垫脚看了许久,只大约觉得彼处确实人来人往,颇为热闹,但终究是模模糊糊,却不由摇头。
“官家不用疑虑。”杨沂中在旁笑道。“若无金人之事,此时天下尚在盛世,此处又没遭盗匪侵袭,自然是真的繁华热闹……便是咱们路上经过那些集镇,官家虽然在乘舆中,难得细看,可路上建筑与行人衣着总是假不了的。”
赵官家干笑一声,然后点了点头,便要转身下去,然而刚刚下了小坡,这赵官家却又忽然回头:
“正甫(杨沂中)、平甫(刘晏),你们可知道大宋有多少人口?”
杨刘二人对视一眼,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
“一亿又两千万!”
“这么多的吗?”赵玖不由愕然。
“官家,这是三年前本朝户籍所载。”杨沂中俯首小心应道。“有心人皆可知。”
“现在呢?”赵玖恍惚询问。
杨、刘二人再度相顾,却没有一个确切答案了。
“等天下安定下来,又能有多少呢?”赵玖再度开口问询。
而杨刘二人只能低头不语了。
“出去走走吧,咱们不给李相公添麻烦,就不去界沟镇了,只到周边乡野里看看。”赵玖一声叹气,复又调整情绪,微微一笑,俨然终于是忍耐不住自己的好奇,要去学古之明君那般存问风俗了。
“淮北也吃米吗?”
赵玖从一处茅草土坯房内走出,手中抱着一个米瓮,身后还跟着一个有些紧张的老汉,却一开口就犯了经验主义错误。“我看这周边明明皆是麦垛、豆秸,稻杆极少,可为何少见豆类,面也比米少?”
“回禀……回禀大王。”
老汉哆哆嗦嗦,紧张万分,而明显识破了这位什么大王身份的里正又干脆只会趴在地上撅屁股,无奈何下,万事通杨沂中杨祗候只能亲自下场了。“黄河以北,皆赖河运,淮南稻米、布匹,皆输至东京,故黄河以北,大多都能吃上稻米。除此之外,麦不善贮藏,豆料则珍贵,所以淮北人都早早先吃面做的窝头,然后卖出豆料,需要储粮时则以粟米为远储、稻米为近储。”
赵玖恍然大悟,结合着之前这大宋一亿两千万人口的数据,他哪里还不明白,这是人口到了一定程度后,社会分工细化,继而使商品经济发展起来了!
而按照杨沂中的说法,很显然,淮南的稻米由于产量大,所以很自然的流通和补充到了淮北地区;而豆料此时更像是经济作物,是用来换钱的;粟米,也就是小米,产量也好、价值也好,甚至口感其实都远不如稻米、白面、豆料,但却因为极为耐贮藏的缘由,反而长久的保持着一定的存在价值。
“老丈家中有小米吗?”一念至此,赵玖直接回头朝那老者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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