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医生家里,寒暄了一番,医生捏了捏我的脚踝,我感觉火辣辣的痛,医生看着这个情况,对我爸说,“这是骨折,而且应该是粉碎性骨折,稍微等一哈,我到山上喊我娃儿(儿子)回来帮忙。”
过了半个小时的样子,一个年轻人回来了,好家伙,彪形大汉,身高在175cm左右,左右膀子滚圆滚圆,比猪蹄还要壮实。因为当时的医疗条件很简单,没有像现在固定身体的装备,接骨的时候,需要旁人来稳住我的身子,防止我乱动,这样接骨医生才好下手。
医生问我需要在嘴里咬着木条不,我遥遥满是汗水的小脑袋拒绝了,于是接骨程序开始。医生开始在我脚踝揉揉捏捏,以确定我骨折的位置和方向,这个过程持续了大概十分钟的样子,我咬紧牙关,眼眶里全是泪花,浑身像洗过澡一样,因为痛啊。
捏完之后,医生也是一脸的汗,洗了把脸之后,对他儿子说:“要正骨了,你使点劲,不要让他挣脱了。”然后趁我分神的时候,一把抓住我的脚掌,抵在他胸口,我当时觉得像一下子跌进了深渊,脚踝传来撕裂身体的痛,医生根本不会管我死活,把脚踝顺时针稍微活动了一下,猛的,旋转脚踝,只听见,咔咔几声,然后医生说可以了。
这十几分钟的痛,仿佛让我经历了半个世纪,现在想起来,身体的痛,哪有心痛得厉害啊。看着医生接好了,我爸赶紧递上一根烟,给医生点上,余下的工作,就是医生儿子的事了,上正骨膏、绑木板之类的。
医生深吸了一口烟,吐出眼圈说到:“你儿娃子还是厉害,没喊出来,前几天来了个年轻人,情况比这个情况要好得多,结果像杀猪一样,嗷嗷得叫,全村人都听到了。”
我父亲眼中似有泪花,但还是说到:“该背时,各人自己去爬那棵黄果树。”
医生一听,有点吃惊:“镇上那棵黄果树啊,那棵树有些年生(年龄)了哦,好像成精了哦,前几年遭雷劈过,半边都烧焦了,第二天早上,赶场的人还发现树上挂了一条三米多长的蛇,蛇死了,具体啥子蛇,都搞不清楚,反正以前没见过。”
我父亲继续说到:“那不是,他自己活该,我还到那棵面前烧了点黄纸,惹到那些东西了,还是要赔礼道歉,心里面才踏实。”
医生收下我爸给的20块钱,继续说到:“哎呀,你娃儿还算好了啊,有人说在那棵黄果树上看到过吊死鬼,晃过来晃过去,有点黑人(吓人)哦,可能你娃儿还是有先人保佑到的嘛,要不然从2米多高的树上摔下来,命都没得了哦。”
听到着,我爸正色道:“那是!我们白家从来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有先人保佑到很正常嘛。”
寒暄完一阵,父亲背上我,慢慢往家里走,还把他的衣服披在我身上,出了太多汗,怕我感冒了。估计刚才太疼了,在回家的路上,闻着父亲身上的汗味和烟味,我竟然睡着了。回家的路上,我也不知道父亲有没有放下我休息一下,应该是背着我休息的……
日期:2021-04-03 15:59:04
母亲
到了小学三年级,是1993年了,外出务工在当时农村里还是个新鲜词汇。我四叔在部队里当上了后勤处处长,管理营房科的基建项目,手头上有一些维修的小项目,给了一个老乡来做,顺便把我爸、大伯、姑父拉进那个小施工队。
在我四叔当兵与否的问题上,大家庭开了一个郑重的家庭会议,我奶奶是不愿意四叔去当兵的,80年的时候,边界上不太安稳,少数民族地区更不好管理,奶奶怕四叔会死在边界。四叔当时也不太愿意去当兵,倒不是怕死,而是觉得他外出了,家里少了一个劳动力,怕家里吃不上饭,饿着弟弟妹妹了。大伯和我爸,坚持让四叔去当兵,一是因为四叔还年轻,属马的,应该去更广阔的天地闯一番事业,万一不成功,至少有个当兵的经历,以后回到农村,也好找事情做;二是家中有大伯、我爸、三叔来照顾,家里面,再苦再难,饿不到任何一个人。
如此一番说辞,奶奶终于同意四叔去当兵,四叔也一咬牙同意了。天,即使塌下来了,有哥哥们顶着,自己放心去闯,反正部队里面有工资,到时寄回家就是。事实证明,当时的决定是正确的,我四叔是正团级离休。
所以,1993年,家里的几亩地几分田的农活就全落在我母亲肩上了,家务,就我和我哥来做。早上五点过,母亲就得起床,煮猪食、做稀饭。我家里的柴灶的设计在烟囱位置留了一个口子,口子上面能放小铁锅,所以在煮猪食的同时,也能利用灶里面的余热做稀饭。稀饭很简单,放点玉米或者红苕,有时就是白稀饭,就着泡菜下饭。我和哥吃完早饭,带上饭票,背上书包就去上学,放学之后就回家做家务。
母亲对我和哥的成绩没有进行过程管理,就是看期末成绩。我哥成绩不好,班上倒数,我在班上,基本就是和堂弟长期霸占一二名,我还当上了班长,那时乡上的老师没现在这么多的考核任务,很多时候,讲习题时,我跟班上成绩好的几位同学先对答案,然后站在讲台上跟同学们讲解。我那时个子不高,讲数学习题的时候,还得站在板凳上书写解题过程,因此,班上的同学叫我“小老师”。虽然气场不够,还得靠深沉来凑,讲习题的时候,我得故作深沉学着老师平时讲课的样子,故作老态。
那时,母亲的身体开始不太好了,晚上经常咳嗽,也会经常吃药。有时,母亲会牵着我的手去乡上小诊所抓药,我会握着母亲粗糙的手,感受她手心的温暖。
“妈妈,那棵树是啥子树,长得好好看哦。”我问母亲。
母亲看了看,说到:“那棵树还没长大,等它长大之后,树上会长出葱油饼,可以去摘来吃。”
母亲故意说葱油饼,因为她知道我喜欢吃镇上卖的葱油饼,但只给我买过一次,因为贵。
那时的我,很单纯,包括那个年代的人,都很单纯。我相信母亲所说的每一句话,每次路过的时候,都会看看那棵树上有没有长出葱油饼,想象着,有一天,树上全是葱油饼,那时的我,肯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母亲去世之后,大学时,偶然,我在成都的街上又看到了一模一样的树,我在那棵树下站了好久,呆呆得望着那棵树,树干笔直,树叶青绿,树叶会随着微风传来哗哗的声音,好像母亲在温柔的说着,等它长大之后,会长出你最喜欢吃的葱油饼,等我回过神来,已是满脸泪痕,那时的我,已经知道树是长不出葱油饼的,而我,再也见不到母亲了。
日期:2021-04-03 23:03:51
1993年的一天,我和哥,偶然发现抽屉里有一包糖,然后你一颗我一颗的吃完了。晚上母亲回到家之后,拉开抽屉一看,糖没了,问是不是我们偷吃了,我和哥默默的点了点头。母亲一下子就生气了,拿出竹条在我和哥的屁股上打了起来,打了没几下,母亲一下子就哭了:“你们两个晓不晓得这包糖,是干啥子的?我才买回来,还想给你们奶奶送一半过去,你奶奶这段时间还在吃中药,我自己留一半,我吃药,嘴巴里苦,苦得吃不下饭,嘴巴里面含颗糖,要好受点。你们两个倒好,一下子就吃完了,都不问我一下。糖吃完了,你们奶奶吃啥子,我吃啥子!你们两个不成器的东西,我不吃药了,过几天就死了,你们安安心心吃个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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