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且领着大兵,倍道东进,行入齐地,即遣急足驰报齐王,叫他前来会师。齐王广闻楚军大至,当然心喜,急忙收集散兵,出高密城,往迎楚军。两下至潍水东岸,凑巧相遇,彼此晤谈以后,一同就地安营。韩信正要向高密进兵,闻得龙且兵到,也知他是个劲敌,因复遣人报知汉王,调集曹参灌婴两军,方才出发,到了潍水西岸,遥见对河遍扎军营,气势甚盛,乃召语曹灌两将道:“龙且系有名悍将,只可智取,不可力敌,我当用计擒他便了。”曹灌两将,自然同声应令。韩信命退军三里,择险立寨,按兵不出。楚将龙且,还疑是韩信怯战,便欲渡河进击。旁有属吏献议道:“韩信引兵远来,定必向我奋斗,骤与接仗,恐不可挡,齐兵已经败衄,万难再恃,且兵皆土著,顾念室家,容易逃散,我军虽与异趋,免不得被他牵动,他若四溃,我亦难支。最好是坚壁自守,勿与交锋,一面使齐王派遣使臣,招辑亡城。各城守吏,闻知齐王无恙,楚兵又大举来援,定然还向齐王,不肯从汉。汉兵去国二千里,客居齐地,无城可因,无粮可食,怎能长久相持?旬月以后,就可不战自破了。”龙且摇首道:“韩信鄙夫,有何能力?我曾闻他少年贫贱,衣食不周,甚至寄食漂母,受辱胯下。这般无用的人物,怕他什么!况我奉项王命,前来救齐,若不与韩信接仗,就使他粮尽乞降,也没有什么战功,今诚一战得胜,威震齐国,齐王必委国听从,平分土地,一半给我,岂不是名成利就么?”全是妄想。副将周兰,也恐龙且轻战有失,上前进谏道:“将军不可轻视韩信。信助汉王定三秦,灭赵降燕,今复破齐,闻他足智多谋,机谋莫测,还望将军三思后行。”龙且笑说道:“韩信所遇,统是庸将,故得侥幸成功,若与我相敌,管教他首级不保了。”慢说慢说,且管着自己头颅。当下差一弁目,渡过潍水,投递战书。韩信即就原书后面,批了“来日决战”四字,当即遣回。
楚使既去,信命军士赶办布囊万余,当夜候用,不得有违。
又要作怪。
原来营中随带布囊,本来不少,多半是盛贮干粮,此次军士得了将令,但将干粮取出,便可移用,因此不到半日,已经办齐。
延至黄昏,由信召入部将傅宽,授与密计道:“汝可领着部曲,各带布囊,潜往潍水上流,就在水边取了泥沙,贮入囊中,择视河面浅狭的地方,把囊沉积,阻住流水。
待至明日交战时,楚军渡河,我军传发号炮,竖起红旗,可速命兵士捞起沙囊,仍使流水放下,至要至嘱!”傅宽遵令,率兵自去。
此处授计用明写法,但非看到后文,尚未知此计之妙。
信又召集众将道:“汝等明日交战,须看红旗为号,红旗竖起,急宜并力击敌,擒斩龙且周兰,便在此举,今可静养一宵,明日当立大功了。”
众将闻言,俱各归帐安息。
信但令巡兵守夜,自己亦即就寝,诘旦起来,命大众饱餐一顿,传令出营。
信自往挑战,带同裨将数名,径渡潍水,所有曹参灌婴等军,统叫他留住西岸,分站两旁。
潍水本来深广,不能徒涉,此时由傅宽壅住上流,水势陡浅,但教褰衣过去,便可渡登对岸。
韩信到了岸东,摆成阵势,正值龙且驱众过来,信便出阵大呼道:“龙且快来受死!”龙且听了,跃马出营,大声叱道:“韩信,汝原是楚臣,为何叛楚降汉?今日天兵到此,还不下马受缚,更待何时?”信笑答道:“项羽背约弑主,大逆不道,汝乃甘心从逆,自取灭亡,今日便是汝的死期了。”
龙且大怒,举刀直取韩信,信退入阵中,当有众将杀出,敌住龙且。
龙且抖擞精神,与众力战,约有一二十合,未分胜负,副将周兰,也来助阵,汉将等渐渐退却。
韩信拍马就走,仍向潍水奔回。
众将见信驰还,也即退下,随信同奔。
龙且大笑道:“我原说韩信无能,不堪一战呢。”
说着,遂当先力赶。
周兰等从后追上,行近潍水,那汉兵却渡过河西去了。
龙且赶得起劲,还管什么水势深浅,也即跃马西渡。
惟周兰瞧着水涸,不免动疑,见龙且已经渡河,急欲向前谏阻,因此紧紧随着,也望河西过去。
无如龙且跑得甚快,转眼间已达彼岸,周兰不便折回,只好纵马过河,部众统皆落后,跟着龙且周兰不过二三千骑,余兵或渡至中流,或尚在东岸。
猛听得一声炮响,震动波流,水势忽然增涨,高了好几尺,既而澎湃汹涌,好似曲江中的大潮,突如其来,不可推测,河中楚兵,无从立足,多被漂去。
只东岸未渡的人马,尚在观望,未曾遇险。
还有龙且周兰及骑兵二三千名,已登西岸,一时免做溺死鬼。
还是溺死,省得饮刀。
那时汉兵中已竖起红旗,曹参灌婴,两旁杀来,韩信亦领诸将杀回。
三路人马,夹击龙且周兰,任你龙且如何骁勇,周兰如何精细,至此俱陷入罗网,摆脱不出。
并且寡不敌众,单靠着二三千名骑兵,济得什么战事?结果是龙且被斩,周兰受擒,二三千骑楚兵,扫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人。
东岸的楚兵,遥见龙且等统已战殁,不寒自栗,立即骇散。
齐王广似惊弓鸟,漏网鱼,哪里还堪再吓,便即弃寨逃回。
行至高密,因见后面尘头大起,料有汉兵赶来,且随身兵士,多已逃散,自知高密难守,不如走往城阳,于是飞马再奔。
将到城阳相近,汉兵已经赶到,七手八脚,把他拖落马下,捆绑了去,解至韩信军前。
韩信责他擅烹郦生,太觉残忍,便令推出斩首。
总算为郦生抵命。
复使灌婴往攻博阳,曹参进略胶东,博阳为田横所守,闻得田广已死,自为齐王,出驻嬴下,截住灌婴。婴麾兵奋击,杀得田横势穷力竭,止带了数十骑,遁往梁地,投依彭越去了。尚有横族田吸,与横分路逃生,奔至千乘,被灌婴一马追及,戮死了事。此外已无齐兵,遂枭了吸首,还营报功。适值曹参也持了一个首级,奏凯归来,问明底细,乃是胶东守将田既,为参所杀,荡平胶东,回来缴令。两将并入大营,报明韩信,信登簿录功,并将齐地所得财帛,分赏将士,不必细述。
惟韩信既平齐地,便想做个齐王,遂缮了一封文书,使人至汉王前告捷,且要求齐王封印。汉王在成皋养病,已经告痊,复至栎阳察视城守,勾留四日,仍驰抵广武军前。可巧韩信差来的军弁,也到广武,遂将书信呈上。汉王展阅未终,不禁大怒道:“我困守此地,日夜望他来助,他不来助我,还要想做齐王么?”张良、陈平在侧,慌忙走近汉王,轻蹑足趾。汉王究竟心灵,停住骂声,即将原书持示两人。书中大意,说是齐人多伪,反复无常,且南境近楚,难免复叛,请暂许臣为假王,方期镇定等语。两人看罢,附耳语汉王道:“汉方不利,怎能禁止韩信为王?今不若使他王齐,为我守着,可作声援。否则恐变生不测了。”幸有此说。汉王因复佯叱道:“大丈夫得平定诸侯,不妨就做真王,为何还要称假呢!”转风得快。随即遣回来使,叫韩信守候册封,来使自去。汉王便遣张良赍印赴齐,立韩信为齐王,信得印甚喜,厚待张良。良又述汉王意见,劝信发兵攻楚,信亦满口应承。良叨了一席盛宴,饮罢即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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