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嫉妒啊?”牧之没好气的回他。对他愧疚是有的,气他过分也是有的。
季叔平被她这么一噎,好悬一口气卡在喉咙里,缓了一缓他才换了一副正经的语气:“在组里没什么,你每天忙忙活活,看不到有多少人费了多大劲保护大家的隐私。就这,我还得一回回强调一遍遍敲打不要传闲话——你不是也体会过么?可这要是出了这个组的圈,跟明星吃饭,万一被拍到了,明天祖宗十八代都能给她翻出来!说什么的都有,你根本控制不了。”
其实人的情绪就是这么奇怪,刚刚回来的一路上,牧之都在反复思量着对对错错,一遍遍的跟自己强调着自己的无能自己的愧疚。完全不知道再见到季副导该是什么样的表情,该拿什么样的态度。可是她收到了这个台阶,一瞬间又替自己和嘉嘉无限委屈起来。
“那你不能好好说啊!”她带着哭腔的叫嚷。
“诶呦喂,你看看你这嗓子……”季副导感慨,“对不起啦,我有时候也挺情绪化的,也劳烦你代我跟嘉嘉道个歉,我不是冲着她。”
他这个样子更加让牧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低下头嗯了一声。
“好啦,干活去吧。”季叔平十分疲惫的走了。
牧之看着他的背影,愈发觉得自己幼稚了。但她还是有许多的不明白,可是不知道该问谁,记下来也没人能回答了。
又过了一些日子,牧之终于迎来杀青这天。其实别人也没剩太多戏份,总是她走得早一些。那个孩子在一片混乱中挣脱了笼子努力护着母亲,勇悍如同小兽。倒在血泊中的母亲以为自己时日无多,同这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彼此依偎,从前那些被掩盖被消磨的真心,没有通过任何话语,仅仅是两个灵魂的两两对望,却讲的没法更清楚明白了。但那以后呢?没有了生死相依的绝望一刻,只是茶米油盐的折磨,这点真心会不会又走回老路?没有人知道。
剧组给牧之开了庆祝party,从那天下午4点她的最后一个镜头宣告通过,每个人都获得了一个短暂的不能再短暂的假期。牧之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她很实在的送了大家每个人一个保温杯,感谢大家这段时间对自己的照顾、帮助和教导。又从大家手里收到了五花八门各式各样的礼物。
季副导叫了外卖,大家挤在一起吃吃喝喝,因为晚上还有拍摄任务所以不能太放肆。牧之穿着戏服跟大家各种合影,像是景点标志物,配合的摆出“委屈巴巴”、“惊恐万分”,“勇悍无双”等等表情,最后脸笑的都僵了。
最后离开的时候,季副导很戏剧的追着车高喊:“记得你答应我的三连啊!”
牧之在车里翻了个白眼,却立刻跟司机一起笑起来。笑着笑着觉得心里很酸涩,空空落落的,于是跟司机换了目的地,想回家住上两天,希望走运能碰上妈妈比较有空能跟她聊上两句。
还有那天之后一直不咸不淡的聊着天的唐嘉嘉,她好久都没来她们宿舍了。
暑假过去了,希望一切回到正轨。
在这为期两个多月的实习里,工作几乎占据了牧之的绝大多数时间,她以为重新回归校园会有那么三五天无所适从的空档期,真的是想的太多了。正所谓一个月不看书全世界都能看出来,牧之虽然也尽量兼顾了自己的课业,但是时间花在哪里真是个一目了然的事情。老板虽然没给她留下什么目标,她自己检讨了下,觉得一个拿不出实习报告的暑假交出这样的进度实在是说不过去,一时间竟然比忙着准备考试的许清更加勤奋努力起来,几乎拿出了头悬梁锥刺股的劲头。
忙碌也压过了所有的不安,对许清的选择欲言又止的不安,对唐嘉嘉逐渐懒怠的联络的不安……对自己无能的不安……
关于人生的困惑一直都在,越累积越多,而且她发现,已经不大好意思问出口了。
进入新的学期也进入了导师的新项目,再加上毕业和直博。牧之忙的快翻天,不过她还是如约窜出两天时间来补了几个镜头,虽然算不上是过了多久再见到剧组大家简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莫宴拉着她感概:这孩子几天没见瘦了一圈,搞科研真是个辛苦的行当,还非要请客给她补补。
牧之傻笑。
新的项目组里当然没有孟学姐,牧之在学校里撞见她两次,神情恍惚的来去,也不愿多说句话。
牧之心里替她难过,孟学姐并非是没有能力,她只是欠缺了一点……衡量,在家庭和事业中几次总是优先家庭,甚至一些重大的项目也不能让她的家庭稍稍让步。生活在牧之这样家庭的孩子不是很理解,家庭不是应该互相理解互相支持的么?每一次需要盯的稍晚一点,她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不停的催她回去。但即便是这样,孟学姐在有限的时间内表现依然可圈可点。
有一天牧之跟老板提了下,其实完全可以不必要把孟学姐排除。话还没说两句,就被怼了回去:“你跟谁学的这一套,搞科研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可怜可怜差不多得了,她不行就不能毕业!”
说着老板抬腿都要走出去了,被牧之耍无赖拦住:“又不是让您就给她过,就是让她参与项目,可以出成果出论文,我相信学姐一定珍惜这个机会,万一她不珍惜,就不给她过呗!”
她导师听了这无赖话都快气笑了:“多一个人进项目,钱谁掏?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她来了就有人不能来,你可怜她?谁可怜别人?”
“可是她不是您学生么?咱自己人都不能优先进的么?”
导师实在没兴致跟着不懂事的破孩子废话,一边走一边说:“你不是不知道她,天大的事儿不如她回家做饭重要,这是她自己作出的选择。这一年就让她养胎加好好做饭,自己感受下,喜欢做饭以后就回家做饭去,不喜欢我看剩下的时间以她的能力,真想毕业也不是不能。你让开点别跟我废话,你这么闲么?让你交的报告呢?”
牧之想了下还在爪哇国的报告,委屈的让开。
导师反倒不着急了:“还没做?你最近挺忙啊,竞选总统么?还缺点什么?别客气千万张嘴!”
“我就是忙着拍了个戏……不过我已经有大纲了!”
这不着调的破孩子,她的导师倒没想到这是句真话:“您就是刚领了奥斯卡,也劳烦抽空把我的报告交了,不然我让你研究生就没法毕业!”
牧之抱头鼠窜。
当晚回去她把这对话的中心思想美化和合理化了一番讲给了许清:“你要是能跟学姐聊上几句,也劝她想好,调整一下子重心。我们老板真不是故意为难她。”
许清沉默了下,说:“这些意见,你们老板应该跟她聊过多少回了吧。他总不想看着自己的博士不能毕业,把问题藏着掖着。”
牧之回忆了下,确实导师找师姐谈过几次,次次师姐都眼泪汪汪的。
许清继续说:“学者的决断力也是一项很重要的能力。”然后她就不再聊这个话题,又开始刷题了。
出事的那天,牧之回忆了下,就是个很平常的日子,没风没雨的,太阳也没有格外的毒辣。她一如往常在实验室昏天黑地的忙的腰酸背痛,好不容易出来喘口气上个厕所,就听人家说:孟学姐跳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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