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春瞧着贺蓉,她穿着一身藕荷色的锦缎小裙,整整齐齐的,看上去倒是也有模有样的,如果忽略她唇上常年挂着的两道鼻涕的话。
四女贺美娘,正是十五好年华,只见她穿着绣着鱼穿荷塘的罗裙,粉色的半臂,肤白貌美的,神情倨傲,若论容颜,却是比贺知乐差了三分,更不提乳名阿俏的贺知春了。
此刻她正坐在窗边同贺至乐谈论着如今岳州城中正流行的栀子花绣花样子,说到高兴处,以手掩面。见贺知春望过来,别过脸去,对她翻了一个大白眼儿。
贺知春却是并不生气,她一想到贺美娘上辈子的下场,就忍不住为她难过,虽然她是咎由自取。
再来就是贺知春的兄妹姐妹们了,长姐贺知诗嫁给了母亲娘家的表哥,是以不在此;大哥贺知书闷不吭声的在一角不知道想着什么。
二哥贺知礼看到贺知春看过来,冲着她挤眉弄眼的,他母亲难产过世之后,他便养在贺老太太许氏身边,与王氏生的几个孩子,倒是亲近。
而贺知易则是同贺知秋一道,担忧的望着贺知春的手,贺知春一见他们,心中忍不住柔软起来。
最小的贺知章尚被母亲柳姨娘揽在怀中,一双眼睛圆滚滚的,看起来极其机灵,贺余一见到他,忍不住走了过去,一把将他抱在怀中,贺知章咯咯的笑了起来,脆生生的唤了一句“阿爹”。
柳姨娘瞧着,微微的勾了勾嘴角,低了下头。
贺知春看着,她的母亲王氏果然顿时黑了脸,眼睛死死的盯着贺知章。
柳姨娘啊!若说整个贺家,贺知春最痛恨的人是谁,那非柳姨娘莫属了,她瞧上去知书达理的,又懂得进退,从来都不逾矩半步,贺老夫人前些日子病了,也是她在床边伺候着,待她好了,又陪着她一道儿纺纱织布的,是以极得阿奶欢心。
若她只是如此便罢了,贺余日后却是因为她丢官了。
不然她嫁给崔九的那十年里,娘家人怎么都无人来探望她呢?
这个初初兴起的家族,就因为一个小小的柳氏跌进了泥里。若不是她嫁去了崔家,贺余怕是要入狱了。
“都坐下吧。”贺老爷子率先坐下了,自顾自的给自己斟了一盏米酒,又将这酒递到了贺余跟前,贺三伯见了垂涎欲滴,也想伸手去抢,却被贺老爷子狠狠地瞪了一眼。
“昨夜里才灌了一肚子的黄汤,一身的酒气,还敢伸手?马上就要解试了,我瞧着知书和知易此番都很有希望,你这个做叔叔的,还要不要点脸?”
贺三伯被他一通怼,讪讪地笑了起来,小声地嘀咕道:“阿爹,你又不识字,你能瞧得出啥呀……”
贺老爷子顿时大怒,脱下鞋,对着贺老三就是一通抽,“你这个化生子!竟然敢顶撞老子!”
贺三伯吃了一嘴灰,却是怂了,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老爷子打了一通消了气,又像没事的人一样,端起酒盏饮了一口,夹了一块脆萝卜,嘎嘣嘎嘣的咬了起来。
老爷子动了筷子,其余的人方才敢动。
贺知春瞧着桌子上的酸菜炖鲢鱼,新鲜的竹笋烤腊肉,配着腌制的泡萝卜,然后便是白花花的大米粥,忍不住食指大动起来。
天知道她已经多少年没有吃到正宗的岳州菜了,崔家虽然贵,但是她不过是个做儿媳的,哪里就能够胡乱的提要求了,北地多食用面食,婆母郑氏虽然也让人准备了米饭与她,但是她到底不好时常添麻烦。
她从小便吃饭香,又经过世家的十年教养,吃起饭来顿时和桌上的人不同起来,看起来斯调慢理的,却吃得甚多。
坐在她身旁的贺知秋忍不住拽了拽她的衣袖,天知道她才刚吃了两块碗糕,如今竟然又喝下了一大碗粥。再看看自己个面前小碟中的一片腊肉,忍不住夹了,塞进了贺知春的粥碗中。
“一个赔钱货,吃那么多做什么?又不用出去种地。”贺老太太瞧着,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搁,忿忿的说道。
贺知春全然不理会她,她阿奶重男轻女不是一日两日了,反正她脸皮厚得很,压根儿不怕人说。
“能吃是福,细伢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些怎么了?”贺老爷子说着,又夹了一块鱼,放进了贺知春的碗中,“阿俏莫听你阿奶的。咱们家如今不缺这些,你阿奶啊,她是抠门惯了。”
老太太闹了个没脸,也不说话了,只心疼地给贺知礼夹着菜。
一顿朝食,贺知春吃得那是有滋有味的,直到肚子实在是撑了,这才放下筷子来。
用过饭,贺余要去衙里,快步的走了,贺知易兄弟也要去书院。
贺知春便撑着贺知秋的手,回了小院,贺知乐看了她二人一眼,并未跟上来。
贺知秋走着走着,又忍不住咳了起来,她憋得小脸通红的,差点儿背过了气去,贺知春瞧着院子里一树粉的桃花树,说道:“一会儿我就将这树给砍了,这花粉儿惹得你又咳了。我看你朝食也用得少,一会儿阿姐给你做米粉吃。”
贺知秋咳了许久方才平息了下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桃树生得比寻常的晚一些,是乐娘的心头好,你莫要惹她,不然阿娘又该罚你跪祠堂了。”
贺知春叹了口气,王氏那心眼子简直偏到没有边际了。
明明整个贺家,她与贺知秋才是容貌最盛的,尤其是贺知秋,颇有才情,一手绣艺传自岳州城中最有名的绣娘,理应更受重视才对。
可是贺知乐是王氏的掌心宝,她姐妹二人就是路边草。
上辈子的时候,她曾经口无遮拦的问过王氏,王氏却是同她说了庄公寤生的事。她与贺知秋也是出生的时候腿先出来,还一来就是四条腿,将那稳婆吓得夺门而出,还怕是什么妖孽。
贺余好不容易将她重新请了回来,王氏已经没了半条命,从此再也不能有孕了。
是以,她要压过前头刘氏一头的美梦就此破碎了,谁让她只生了贺知易一个儿子呢?
那时候的贺知春还难过了许久,不过这辈子她已经无所谓了。
“无妨,怕她做甚?到底是我们阿娘,还能将我们卖了不成,就算是她想卖,阿爹和阿爷也不会同意的。你先进屋坐着,别又绣花了,我去给你做碗米粉。”
这米粉也是岳州人常用的食物,据传是北地人来了之后思念家乡,想吃面条儿,才用大米制成了这米粉。
岳州的米粉主要是汤粉,常配着酸豆角,泡萝卜之类的小菜儿吃,并不算贵,她大姐贺知诗嫁给表兄赵升平之后,便在村子里头开了家米粉作坊,生意还算是不错。
是以,这贺府里头,米粉是不会少的。常有泡好了的,以备不时之需,毕竟府中有好几个小郎要考解试了。
贺知春想着,去了大厨房里切了些泡萝卜丝儿,又打了个鸡蛋,捞了一把泡好的米粉在锅中煮了一会儿,待米粉熟而不绵的时候,用笊子捞了起来,搁在一旁控水。
又将那葱蒜用油爆香了,将那鸡蛋先落锅成型,然后再将米粉泡萝卜丝儿放了进去,因为怕炒的太过油腻,贺知春还特意加了少许泡萝卜汁儿,只希望贺知秋能多用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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