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说,咱们寻一日,一道儿去君山顽儿吧,听我阿爹说,那一战可是激烈呢,我阿哥去了回来好一通吹嘘,听阿俏着么一说,我更是想去了。”林宝一边说着,一边揪了些面饼,扔到湖中喂锦鲤。
贺知春还没有接话,崔毓敏就摇了摇头,“阿爹怎么可能让我们这些小娘去,君山死了那么多人,若是被勾了魂,那可就惨了。”
崔毓敏说的,在岳州这地儿,通常叫做走了家。小孩儿魂走失了,多半要夜啼大病一场,得家长房前屋后的喊魂好一通折腾才行。
“哎呀,我阿爹他们过来了,我弟弟顽劣得很,阿俏咱们要不去划船?不然那小霸王又要过来烦人了。”
贺知春抬头一看,果然崔使君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一群小郎君走了过来。他手中还牵着一个五岁上下的男童,正是小霸王崔景然。
崔使君年纪尚轻,只得了这嫡出的一子一女。
贺知春看着如今还是猫嫌狗恨的崔景然,不由得有些唏嘘,谁能够想到,崔景然日后会长成一身浩然正气的真君子呢?
当然如今他还是像离弦的箭一般,朝着崔毓敏冲了过来,口中还喊道:“阿姐,快同我一起投壶!”
大庆的民风相对比较开放,有长辈在旁,年轻男女共同游园嬉戏算不得什么大事情,何况这还是在岳州。
崔景然一冲,只听得闷哼一声,一个女子顿时被他撞倒在地。
“如言,你无碍吧?”站在她身旁的男子赶忙将她扶了起来。
贺知春听得这名字,顿时一个激灵,是柳如言!
柳如言怎么会出现在崔使君的宴会上?
贺知春忍不住去见贺余身侧的贺知书,只见他的嘴唇发白,微微的颤抖着,柳如言看了他一眼,又别过脸去,站起身来,“无碍,崔小郎仔细些脚下,别摔了。”
崔景然冲着她行了个礼,又朝着崔毓敏奔去。
崔使君娘子这时走了过来,对着柳如言抱歉的笑了笑,说道:“小儿顽劣,让柳小娘受惊了。何不落座品茶,听琴压惊。”
柳如言福了福身,从善如流的走了过去。
不一会儿,崔使君娘子先头所坐之处,便响起了熟悉的琴音。
贺知春放眼望去,心中更是警惕起来,那抚琴的琴师,赫然是她们府上的曾夫子!而在她的身旁,还有一个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吹笛人。
她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赶忙回头去看贺知秋,岂料这一回头,就看到陆寻正笑意盈盈地站在她的身后。
“贺小娘,先前应承你的事儿,待陆某回了江东,便会办了。那君山,你可要收归囊中,你若是不要,那陆某便要出手了。”
贺知春的脑袋嗡嗡作响,哪里还听得见陆寻说的话。
她将身子一别,着急地看向站在陆寻后头不远处的贺知秋,喊道:“秋娘,快些过来。”
贺知秋被她的焦急的模样吓住了,匆匆地走了过来,“阿姐,怎么了。”
她手中还拽着喂鱼没有喂完的饼子。
贺知春紧紧地拉住她的手,“秋娘你身子弱,别站在栏杆那儿,仔细受了寒。”
“知道了阿姐。”贺知秋不明所以,但她一贯听话,便在贺知春身边坐了下来。
崔景然正追着崔毓敏和林宝,在她们周围跑来跑去,不时的叫唤出声,热闹非凡。
贺知春这才有心情看过陆寻,“什么君山?君山银针?这我得回去问过我阿爹,还请陆公子等等再出手不迟。”
陆寻深以为然,强龙不压地头蛇。贺知春既然问他提了这么一嘴,显然是对君山也有所图。
“也好。小娘可会双陆?不如与陆某来一局?”
贺知春见贺知秋乖巧的坐在她身旁,这才放下心来,“来战。秋娘在一旁与阿姐助威可好,显得无事,就吃梨花糖。”
贺知秋点了点头。
整局贺知春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她时不时的朝着柳如言和曾夫子看过去,柳氏如今是襄阳大族,柳如言的姑母是如今宫中颇为得宠的柳妃娘娘,柳妃貌美猖狂。如今中宫空悬,柳妃隐有跃居之势。
然而柳妃一脉与魏王和崔沈为代表的山东华族一派并不对付。
是以柳如言怎么会出现在崔使君的宴会之上?
还有曾夫子,她明明就是贺府的夫子,怎么摇身一变又成了今日的琴师?
只见那柳如言端着茶盏,身旁跟着一个容姿俊俏的男子,举手投足之间,颇有贵气,而贺知乐正含羞带怯的坐在他身旁,与他低语着什么,时不时的红着脸,以帕掩面轻笑出声。
这正是适才柳如言跌倒之时,询问她的男子。
贺知春看着,努了努嘴,问道:“陆大哥可知那是谁家郎君?”
陆寻回过头去一看,皱了皱眉头,显然以为她担心贺知乐,开口说道:“应该是荆州刺史的儿子,是柳娘子的表兄。你家中可是有意与他攀亲?他母亲近日正在为他四处相看小娘呢。只不过……此事最好作罢。”
贺知春一愣,她可没有想到贺知乐的事,“难不成其中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陆寻俊脸一红,支支吾吾了半天,四下里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道:“听说其前年闹市惊马,不慎……咳咳,总之子嗣艰难!”
贺知春的脸一下子也爆红了,别看她上辈子嫁了人,可她还是一清二白的呢!这不能人道什么的……
两人顿时垂下了头,场面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陆寻咳了咳,“咱们还是继续打双……”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一脸惊色,猛然的站了起身,朝着贺知春身后的湖边奔去,随即便是一声巨响,只听得砰的一声,有什么重物落在了水中。
贺知春只觉得身体中的血液都凝结成了冰,她猛然的扭头一看,果不其然的看到坐在她身旁的贺知秋已经不知道何时离开了。
是什么时候,是陆寻说那个绣花枕头不能人道的时候?
是谁出的手?曾夫子一曲刚完,如今上头正请了胡姬跳胡旋舞。
柳如言呢?贺知春回头一看,柳如言的座位也已经空了。
知秋!
贺知春回过神来,二话不说的冲到栏杆面前,紧随着陆寻的脚步跳了下去,这一切都是发生在一瞬间的事情。
紧接着这个世界仿佛又重新有了声音一样,崔家的仆妇大声喊道:“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贺知春只感觉自己个猛地一下砸在了湖面上,整个身体都像是被重物锤过了一般,差点儿骨架都散了。水面之上,有一个小脑袋正在那里沉沉浮浮地,扑腾着。她乌黑的头上还飘着一根翠绿的发带。
正是贺知秋。贺知春瞧着肝胆欲裂,贺知秋打出生便有气疾,平时走快了都会喘,更何况是落水了,她是不会水的。
“知秋,知秋,不要怕,阿姐来了!”贺知春奋力的游了过去,一瞬间又听到了几声扑通扑通的跳水声。
很快她便抓住了贺知秋小小的身子,一把拖着她浮了上来,她正想将她举起来往岸上游,就听到一旁的陆寻喊道:“某力气大,让某来,阿俏,让某来。”
贺知春还没有回过神来,陆寻已经将贺知秋托了起来,快速的带着她朝岸边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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