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一个时辰之后,贺知春已经惊讶的嘴都合不拢了,高手在民间啊这是!
原本阿爷在她心中,那就是闲的无事非得见人就塞鱼篓子的老大爷啊,此刻简直就是财神爷儿!
只见那刀在他手上飞速的动着,让人看得眼花缭乱的,不一会儿就将一根竹子劈成了粗细完全一致的细丝儿,一根未断。
“阿爷!你到底是怎么混到如今这个地步的……莫非你是个隐藏的绝世高手,江湖人称小贺飞刀,为了躲避仇家只能隐姓埋名远走他乡?”
贺知春想着,这手功夫得学啊!不求杀人于无形,拿来劈菜丝儿也不错啊!
贺阿爷收起了手中的刻刀,用手指敲了贺知春的头一下,“胡说八道啥呢!年纪大了,手底上的功夫大不如前了。”
这还叫不如以前?贺知春总算是明白,贺余这个穷伢子,是怎么会有钱上私塾的!贺阿爷分明就不是一般人。
“阿爷有这本事,咱们家何以没有家财万贯呢?”
贺阿爷一张老脸笑得跟菊花儿似的,“还万贯,百贯都没有,谁让竹贱呢!”
贺知春刚问出口,心中也有了答案,可不就是么,岳州竹器遍地都是,平头百姓也不指望你编出个花儿来,结实耐用就行了。
“阿爷放心,阿俏觉得,咱们家财万贯的机会来了!”贺知春是谁啊,别的本事不行,忽悠特在行啊,这不是空手套住了陆寻么?接下来谁能说她套不住王寻马寻张寻呢?
贺阿爷全然没有把她说的话放在心上,“你让我将这竹子劈成头发丝儿似的,然后编成竹扇,倒是雅趣。但是这稀奇古怪的椅子,当真能卖得出去?”
贺阿爷说着,指了指墙角按图做好的逍遥椅。
贺知春顿时来了精神,“阿爷,你放心,这个能不能成,全靠我二哥了!”
贺阿爷摇了摇头,人不可貌相!贺知礼虽然长得好,但是耐不住人不着调啊!靠他?阿爷我还是继续编簸箕吧,好歹能卖几文钱。
不光是贺阿爷对贺知礼毫无自信,在整个贺家,除了贺阿奶横看竖看他都是宝,其他人都只有在用饭时才会想起,哦,咱家还有个二郎叫知礼呀!
此时的贺知礼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总算遇到了一个透过他的美貌看到了金光闪闪内心的人。
“阿俏,某就这样躺着就行了么?衣襟要不要再敞开一些?干嘛要装睡呢?每次某一眨眼睛,周围的小娘子脸都红得跟打翻了胭脂罐儿似呢……”
阿俏可是说了,贺家能不能发家,就全靠他这一睡了。
贺知春站在一旁,对着贺知礼眨了眨眼睛,“阿哥,过犹不及,过犹不及。”
贺知礼一听,顿时整了整衣襟,躺在了贺阿爷新做的逍遥椅上,轻轻地颠了颠,这逍遥椅竟然像小船儿一般摇了起来。若不是如今天气尚凉,阿俏又非让他穿夏衫在角门口的巷子里吹风,他觉得这当真是一桩美事。
贺知春围着他看了看,想了想又从院子里的栀子树上摘了一朵花儿,又取了一卷贺知易的书,轻轻地放在了贺知礼的手边,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后她四处的张望了一番,如今正是清晨,眼见着早集就要散了,不一会儿,这条巷子里经过的小娘子便会多了起来。
她想着,像是一只猴儿一般,哧溜一下的蹿到了树上。
贺知礼微眯着眼儿,看到这一场景忍不住噗呲一笑,“你不该叫阿俏,你得叫窜天猴啊!待明儿某给你画一幅美人上树图!”
贺知春对着他吐了吐舌头,“阿哥,快摇快摇,有人来了!”
贺知礼心思一正,该某贺二郎名震岳州的时刻到了。
贺知春抬眼一看,却见来人正是黑胖黑胖的牛婶子,她身边还跟着三五个大婶,说得那叫一个唾沫横飞,手中还抱着一个大大的油纸袋,老远的便能闻到一股干货味儿。
贺知礼听得脚步声,心中越来越紧张,这不对劲啊,哪家的美人走路如此孔武有力,感觉青石板路儿都在震啊!
正想着,突然听得啪的一声,后脑勺就挨了一巴掌,紧接着就听到牛婶子的大嗓门儿,“你这伢子,莫不是傻吧!在家门口吹着凉风睡觉,干啥不去屋子里睡?快醒醒,快醒醒!”
说着还从自己的油纸袋儿中抓了一大把吃食,往贺知礼怀中用力一塞,“给阿俏吃!”
贺知礼被她这么一拍一推的,那逍遥椅不停的晃悠了起来,牛婶子这才注意到了这新奇物件,“这东西不错,若是能在右手边挂个装吃食的筐儿就好了,让牛婶子我躺上一躺。”
她说着,跟老鹰抓小鸡崽儿似的将贺知礼拽了起来,一屁股坐在了贺知春费尽心思摆放的栀子花上,往后一仰摇了起来。
“这个不错,到了夏日搬到巷子里,乘凉歇晌的正合适啊!是你阿爷新做的么?”
贺知礼摸了摸后脑勺,笑眯眯地答道:“正是呢,婶子若是想要,某让铺头里做了,给您送家去。阿俏老念叨牛婶子的好,说她吃凉粉您都给加三勺糖呢,某便做主给婶子加个装零嘴的筐儿。”
牛婶子本就是爽快人,贺知礼都想得如此周到了,还能拒绝了?
“好叻,那婶子就等着了啊!”
贺知礼眨了眨眼睛,“蔡五婶儿,听说五伯得了长孙,真是恭喜恭喜了!啥时候摆满月酒,别忘了知会一声。这夏日马上就要来了,细伢子经不得热,婶子可也订上一个,到时候抱着娃儿睡,摇得不费劲呢!”
那蔡五婶子眼睛都亮了,“还是你们老贺家的人脑袋灵光,这可不是有了大用处……不过……”
“当然得给五婶子编个装尿巾子的筐儿……”
蔡五婶子也满意,拍了拍贺知礼的肩,“二郎真是不错。说起来我有个侄女儿……”
贺知春在树上看到贺知礼渐渐地被一群越来越多的婶子阿奶小娘子的包围了,只见他的口中滔滔不绝的,对每一个人说的话都不重样,简直是让人瞠目结舌。
所以贺知礼,全岳州城不管是老娘子,还是小娘子家中的事儿,敢情你全都知晓啊!
“王姐姐最是不耐热,夏日里可要多饮一些凉茶呢,待金银花儿出了,某让阿俏摘了给你送去呀!这逍遥椅是竹器,用来消暑正是不错呢。”
“赵姐姐,刚才孔家娘子可是订了一个呢……”
这孔娘子与赵娘子是邻居,还是小娘子的时候争郎君,如今嫁了人比天比地比儿子,孔家订了,赵家怎么能不订?
“细妹今日簪的花儿可真好看,前几日不是让某给你画小像么,某想了想,你若是侧躺在这椅上,那当真是美人春睡图呢!”
那小娘子一听,羞红了脸,跺了跺脚,娇嗔道:“二郎讨厌,人家哪里是美人呐。”
贺知春一看,得亏贺知礼说得出口,这小娘子明明就相貌平平,还是个长短腿!
“二郎,人家就想要你刚刚躺过的这张……”
贺知礼眼睛眨了眨,笑道:“张小娘的话,某哪里敢不从!”
贺知春吐了吐舌头,你咋不说刚才一群大婶躺过了呢?
一直到用晚食的时候,贺知礼准备的册子几乎已经写满了各种娘子的名儿了,这才甩着膀子将那逍遥椅给拖进了角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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