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族中,人多心不齐,多分派数,因此做人要留三分,不要随随便便的相信别人。秋娘……”
贺知春正说着,贺知秋却猛地扑进她的怀中,紧紧的抱住了她的腰,颤抖起来,“阿姐,我怕……”
贺知春摸了摸她的头,劝慰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因为怕又如何?便是怕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上辈子知秋没有去长安,留在岳州十二岁便早夭了,说不定去了长安,反倒有一线生机呢?
从英国公之子亲自护送来看,知秋真去到长安,敌人反而不敢明目张胆的下杀手了。
她想着,有些恍惚起来,她说给秋娘听的那些话,都是她上辈子亲身经历过的。
要不老人常言门当户对呢?
她与崔九门不当户不对,当年两个人都吃了很多苦头。
说话有乡音,衣裙首饰样式不新颖,真假古董也分不清,走路太急太快,吃饭声音太响……总之你的每一个动作在那些贵人的眼中都是错处,每天被嘲笑得简直怀疑自己个前面那些年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好在她心大得很,通通忍了,然后一个个的啪啪打脸回去。崔九更是护犊子,她亏了十分,便人百分还来。。
可是她的心有多宽,贺知秋的心便有多窄,这些细微的事情累加到她的身上,真的是太残酷了,她如今只希望,贺知秋的身份够高,高到没有人敢带着傲慢与偏见来看她。
贺知春收拾包裹拆了又装,装了又拆,忙忙叨叨了三日,直到贺知秋临行之前,才勉勉强强的收拾好了。
“岳州没有什么稀罕玩意儿,阿爹给你带了些君山银针,托陆寻的福,近期里正是贵人的心头好,还算是拿得出手,回去送叔伯正好;再有阿爷编的竹团扇,闵娘子知道你要走,替你绣了扇面,也算雅致……”
“这盐渍的桃干,还有炒米,白糖糕,一小坛子萝卜,一些卤好的肉干,你带在路上当零嘴儿,若是有啥事,别憋屈着不说,尽管与李思文提,去到长安,自然有人会谢他的……”
“还有一些软枕软鞋,你搁在马车上用,也能舒服一些,都是阿姐亲手缝制的。去了长安,若是能行,给阿爹来封信。若是不便,便托李思文,让人给阿爹报一句平安。”
贺知春絮絮叨叨的说着,绞尽脑汁的想着还有什么遗漏了的,好似什么都没有准备好,又好似全都已经说过了。
“哈哈,真是笑死某了。你当你是她阿娘呢?豆大的人,还学得似模似样的……天宝去了长安,吃香的喝辣的,哪里用得着你这些,你还不如准备些银子,给她打赏人玩儿。”
贺知春便是不扭头,也知道身后站着贱嘴的崔九郎,只是今日她当真是不愿意同她拌嘴。
她说着,附到贺知秋耳边说道:“阿姐给你准备了两百贯,都换成了小银裸子,你自己悄悄的留着,谁也不要说。这个钱袋里贴身戴着,路上也给那些军爷买点茶水喝;剩下的我都放在那个梨花木的漆盒子里了。”
贺知秋伸手一拦,“阿姐,阿爹已经悄悄给过我了。你是不是把知味记账上所有银子都拿了,阿姐这我不能要!”
贺家竹器铺子里的逍遥椅卖得不错,贺余的手头总算是宽裕了一些。
“知味记本来就有你的一份,算是你提前支取了。”贺知春不由分说的将银子塞进了秋娘的袖袋中,眼眶红红的。
“到时辰,该走了。”站在门外的李思文咳了咳,见二人嘀嘀咕咕的,看了看天色,开口提醒道。
崔九郎则蹲在门槛之上,百无聊赖的叼着一根草,“快些快些,某同李思文大眼瞪小眼的,从褒姒烽火戏诸侯,都说到铜雀深宫锁二乔了,他肚子里的那点墨已经撑不了一炷香了……”
李思文俊脸一红,提枪便朝着崔九刺去,崔九往上一跃,竟然稳稳当当的站了李思文的长枪之上。
“秋娘走吧。”贺知春说着,牵着贺知秋的手,从李思文的长枪之下,走了出来,这一看,院子里已经满满当当的全是人了。
贺知书笔直的站在那棵大桃树下,手拽得紧紧的,抿着嘴一脸阴沉;贺知礼依靠着墙,没心没肺的笑着;而贺知易目光深远,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贺阿奶斜看了贺知秋一眼,“都哭什么,这是好事儿,知秋是去长安城享福去了,咱们这穷乡僻壤的也没啥好的,走了便走了罢,日后还能嫁给贵人,得个好姻缘。”
贺知秋扑通一声,对着贺阿爷与贺阿奶,还有贺余以及王氏重重的咳了三个响头,“不管日后何如,只要秋娘活着一日,便都是贺家的女儿。此番一别,不知何日再见,阿爷阿奶保重,阿爹莫再与人相争了;阿娘……阿娘还请看顾些阿俏。”
王氏一听,有些尴尬的别过脸去,嘴唇动了动,到底没有说话。
贺知秋有些负责的看了王氏一眼,她又何尝没有恨过王氏,只是当她知道了自己个的身世之后,反而是释然了。人本来就亲疏有别,王氏不是个好娘亲,只是因为她并非她的女儿。
只是心中的那道坎,终于是筑下了。
贺余将贺知秋扶了起来,隔了半晌才说道:“阿爹那日同你说的,千万要记得。秋娘,阿爹对不住你。”
贺知秋点了点头,扑进了贺余怀中,呜呜的哭了起来,又快速的擦了擦脸,抱了抱贺知春,仰首挺胸的朝着李思文走了过去,“李小将军,咱们启程吧!”
李思文点了点头,他的亲兵已经将贺知秋的包袱全都搬到马车上去了,他对着贺余抱了抱拳,然后看了崔九一眼,说道:“你在岳州莫待久了,不然晋阳面子挂不住发火,某可兜不住。”
崔九把脸一别,“腿长在某身上,某想在哪就在哪。天塌了有父亲大人顶着,某还怕了不成。”
李思文知他是这么个作天作地的坑爹玩意儿,也不继续劝说,大手一挥,“启程。”
贺知春与贺余一直站在大门口,直到贺知秋的马车已经远远地看不见了,她这才惊觉,这辈子与上辈子是当真的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秋娘她,已经不再是贺家女了。
她想着,拔腿就朝着那马车队伍追去,只是她一介凡人,又如何跑得过四条腿的良驹。
她在地上跑着,崔九便在屋顶上跑上,一路跟着她,直到贺知春跑到了岳州城外,瘫坐在地上,崔九才走了出来,用脚尖尖踢了踢贺知春的屁股。
“又不是死别,何必做此小女儿态?有这功夫,还不如多赚些银子,多看几本书,多寻几个靠山,也好到长安城去,助她一臂之力。不然的话,你便是跟着去了,也不过是个累赘吧了。贺家对天宝而言,就是一个累赘。”
贺知春闻言火冒三丈,一转身一招饿虎扑食,将崔九扑倒在地,骑在他的身上,对着他的鼻子就想一拳打去!竟然说贺家是累赘……
可事实上,贺家本来就是累赘,一点儿忙也帮不上知秋,正因为是的,所以贺知春才是满腔的怒火,发泄不出来。
崔九并没有说错,贺知春想着,一拳打在了崔九的头边,扬起阵阵尘土,“我本来就是小娘子,什么叫做小女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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