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后童家也把更多的精力放到了生意上，再加上近些年有千乘、百里、金溪三族狐仙以及我爸妈的压制，美人蛇消停了不少，童家也就彻底和马家断了联系。
　　听童小珈说完家中之事，我又问我爸道：“爸，那狐家和柳家的恩怨又是怎么开始的？咱家这段黑历史里，你似乎并没有提及狐家，为什么三大狐族会和美人蛇争斗至今？”
　　“因为狐柳两家的恩怨比咱家和美人蛇的仇还要久远得多……”
　　随后我爸一说，我这才明白。
　　狐柳两家的关系，其实就如同灰家和柳家一样，自古蛇鼠不相容，互相斗狠是天性，所以美人蛇才设局陷害了灰家。
　　而狐柳两家也大抵如此，听我爸说，那三族狐仙本就是五凤头子根深蒂固的坐地户，只因五凤头子周围五峰环绕，正是适合狐家修行炼丹的宝地。
　　也因为如此，早在我们马家搬到五凤头子之前，三族狐仙就和在此护宝的黑蟒争斗了已有百年之久，后来马保仓手刃黑蟒，无疑就成了狐仙们的恩人，这才为狐族和马家之间缔结了联系。
　　之后美人蛇祸害五凤头子触怒了众狐仙，于是三大狐族站到了我家这一边，又和美人蛇相斗百年，最终落了个三家灭门的下场……
　　听我爸说这些时我感慨万分，我瞎了十六年，曾以为这平静安逸的村子就是我的全世界，哪知道小村之下，竟隐藏着这么一段耸人听闻的百年纠葛。
　　百感交集，我又朝我爸道：“爸，这事其实你根本不该瞒我，就算我瞎一辈子，马家该担的责任我也得担。”
　　我爸却道：“五岚，你还不明白自己会面对什么，原本不知道这些，也许你还能选择自己的生活，但你选择宿命，宿命也就会选择你……”
　　说话间他眼眶通红，情绪莫名激动了起来，我也沉默了。
　　我爸又道：“马家曾是个人丁兴旺的大家族，为什么从五凤头子消失？为什么二十多年前再回来的只有我自己？玄门之路异常艰难，等有一天你了解到自己的身不由己，再想退出去，已经是不可能了……”
　　他言尽于此，抱起酒桶又开始往嘴里灌，但脸上早没有了当初的无忧无虑，换做满目的忧愁。
　　见屋里没人说话了，童小珈张了个哈欠道：“没事就都早点睡吧，我搬的救兵这两天应该就到，明天一大早还得先进秃龙沟去探查一番。”
　　哪知童小珈这话一出，被绑在一边的陈道常顿时问道：“小珈，你真要打美人蛇的主意？你知不知道这是在寻死……”
　　听到这话，童小珈眼中也闪过几分忧虑，毕竟美人蛇不比一般的邪祟，更不是普通的仙家，这一点她很清楚。
　　可童小珈并没多说，一边沉思一边悠闲地脱下袜子后，顺手就塞进了陈道常的嘴里，把陈道常气得呜呜直骂。
　　童小珈也没理他，翻身上炕就躺到了棺材女的边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我们刚回村时，郭老二就钻回自己的柴火垛里休息去了，只剩老懵子一直在帮着忙前忙后，如今见时候不早了，大家也都累坏了，他也就先回了自己的家。
　　这一晚上，怕是我们近些日子休息最好的一夜。
　　然而隔天一大早，天都还没亮呢，童小珈就抽我嘴巴把我抽了起来。
　　我睁眼一看，就见炕上已经放好了炕桌，炕桌上摆着老懵子拎来的各种熟食饭菜，我爸和棺材女正面对面坐着吃的正香，不知啥时候过来的老懵子，则正坐在一边吧嗒吧嗒抽着旱烟。
　　见我醒了，童小珈说道：“赶紧收拾收拾，一会儿出发去秃龙沟。”

　　我点了点头，赶紧蹦下炕洗漱，后来吃早饭时已经吃饱的棺材女又开始吐。
　　她一边吐我一边吃，眼看时间到了五点，我们一行人这才出发，只把我爸一个人留在了家里。
　　出了门，我们直奔位于北山山腰处的秃龙沟。
　　那是条山体开裂形成的小山沟，山沟又深又窄，就像条稍微宽敞些的一线天，因为阳光照不进去，沟里常年阴森森的，尤其赶上大风天，风在狭窄修长的山沟子里一阵横冲直撞，常会发出鬼哭狼嚎般的怪响，甚至流传过沟里闹妖怪的传闻。
　　因此平时没事的时候，村里人很少会靠近秃龙沟。
　　倒是逢年过节时，会有些老人到秃龙沟入口处烧黄纸，摆几盘点心，因为老人们都知道，秃龙沟深处有座早就废弃的老龙王庙。
　　那是座百年历史的老庙，据说早些年香火十分鼎盛，甚至每到过年，村里还会专程请舞狮队过来好好热闹一番，后来直到破四旧时这风俗才被废除，也就再没人来拜了。
　　我们一行人顺山沟向前走，童小珈拿着陈道常绘制的图纸在前探路，老懵子押着陈道常紧随其后，我则背着小棺材跟在最后面。
　　一路前行没多久，一片坍塌的废墟出现在了道路尽头，竟是那座老龙王庙坍塌的遗址。
　　这时陈道常有意无意看了我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道：“当年那十二张人皮，就是从这座龙王庙里被冲出去的……”
　　“你怎么知道？”我问。
　　陈道常道：“我是美人蛇的弟马，我还能不知道？”
　　随后趁着往前走时，陈道常又告诉我们说，这庙里供奉得本是五凤头子的河龙王，龙和柳家的常蟒巳蛇的远亲，碍着这层亲戚关系，美人蛇成了驻守庙中的庙神。
　　相传世有四神，方、庙、湫、正。
　　方神就是护佑四方的夜神，没有固定的居所堂口，四处云游守护着一方疆土；
　　湫神就是水神，也有地方叫洛神，是水流河道中的护法真神，地位等同于龙王爷，古时候民间除了鬼神信仰外，最大的信仰就是水，所以才有了上中下三元节，上元节敬得是神，中元节祭得是鬼，下元节拜得则是湫神和龙王；
　　正神说白了就是民间传说中体制内的主神，在天上工作，被分派在雷、火、瘟、斗、痘、水、财、太岁八个部门部门；
　　而庙神最为悠闲，不必向方神一样四处流浪，也不必像湫神一样顺水漂流，更不必像正神一样在体制内受管制，它们驻守庙中，为庙中所供奉的神仙佛菩萨护法，就像是替神仙们打理庙产的助理协管员，拿着体制内的待遇，还终日悠闲自在受着世人的供奉。
　　所以一般干这种活的都是些下方的花三野仙或清风烟魂，身在体制外，还能附庸体制贴一层金。
　　既然庙神依附体制，那本就该像体制内的神仙一样多为百姓做好事，但美人蛇却不如此，名义上她为龙王庙护法镇堂，实际上连龙王爷都不敢招惹她，这庙就成了美人蛇藏匿人皮修炼邪术的道场，庙有神光相护，她作为庙神只要躲进庙里，那些下方的狐仙都不敢接近……
　　倒是十四年前不知咋了，那一直和美人蛇同流合污的河龙王突然良心发现，竟反了水，这才降下一场洪水冲垮了自己的庙，顺带把十二张人皮冲进了村里，想把美人蛇的所作所为昭告天下。
　　可他哪儿是美人蛇的对手，后来也就不知被美人蛇赶去了哪儿，再没显过圣。
　　听陈道常提及这些，我忍不住一声冷哼，说道：“原来真神龙王也和这些邪仙同流合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