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李扼的电话响了，他一看，是中心打来的，连忙接听。
　　“主任，”中心值班室的人在电话里对他说，“情况不妙，我们刚刚接到红十字医院的报告，他们那儿有两位病人出现危急，正是那一批怪病患者。目前正在抢救。”
　　“主要症状是什么？”李扼问。
　　“肾功能衰竭、败血症及Reye综合症。”对方回答说。
　　“知道了，我马上赶过去。”李扼说完，挂了电话。然后他向肖云台和张院长复述了病人的症状。
　　“肾功能衰竭、败血症及Reye综合症，”张院长脱口而出，“跟我们这儿死亡那两例一模一样，随后就是休克。”
　　日期：2011-12-24 13:21:13

　　接下来的这整整一个通宵，是李扼上任以来最为忙碌的一个通宵。这甚至是他有生以来最为忙碌的一个通宵。病毒像事先商量好了似的，在下午和傍晚忽然从不知名的角落里杀出来，袭向市里的各大医院。李扼来回奔走，有时单枪匹马，有时跟随肖云台，从华佗医院到红十字医院，然后到人民医院，最后到铁路医院和工人医院。深夜十二点的时候，他们在人民医院的会议室集中，凌晨五时又在卫生局的会议室碰了面，然后第二天的上午十时，他们又到华佗医院的会议室里聚齐了。参加会议的医生和专家越来越多，人们越来越疲倦，而表情却越来越迷茫。至于病情，却越来越凶险恐怖，一个晚上死了三个病人，加上华佗医院的两个，一共五个，死前的症状都大同小异。现在最焦急的是，治疗方案不能统一，从专家到几大医院传染病科、呼吸道科，各有各的招儿，谁也说服不了谁。李扼曾在一次讨论中提出是否介入中药治疗的问题，并出示了胡道长给开的那两张方子，但在场的人几乎都反对，一个专家甚至不耐烦地说：“这么强的病毒，草药能起什么作用？”

　　下午，约莫两点的时候，李扼正在肖云台的办公室忙碌着。他们刚刚做了两件事：以书面传真的形式向省卫生厅进行了较为详细的介绍，请他们立即提供技术支援；签署了由几家医院共同提出、由市卫生局和预防中心统一紧急采购的一批药品和器械清单。现在，肖云台和李扼都感到，卫生局和疾病预防中心不在同一个地方办公有多么的不方便，可是当初，领导们安排办公用房的时候根本没有采纳肖云台的建议。同时他们也搞不清楚，到底应该由卫生局，还是由疾病预防中心来担当这场抗击疾病的主角。好在肖云台和李扼原本很熟，私交甚厚，协调起来没有障碍。

　　从上午起，李扼就一直在与省卫生厅病毒检测室的许研究员联系，但电话无人接听。李扼给他发短信，一条接着一条。下午两点二十，许研究员忽然给李扼打来了电话。他急促地说：
　　“李扼，让你久等了，检测结果出来了，这批乌鸦肉有中一种罕见的、具有高致病、高传染性的HV病毒。”
　　“您说什么？HV病毒？我怎么没听说过？”李扼连忙反问。
　　“不说你，我都没有见过，”许研究员说，“这种病毒应该是禽流感的变种，毒株非常活跃，我们根据毒株的排列方式，暂时将它叫做HV病毒。”
　　“许老师，您敢肯定吗？”李扼说着，脑子里“嗡”的一下炸开了。这位许研究员以前在医科大学当老师，跟李扼的专业老师是好朋友，李扼上学时就认识他。
　　“基本可以肯定，”许研究员道，“检测和实验都是我亲自做的，而且做了细菌培养。你给我一个传真号，我马上把检测报告传给你。你们快想办法吧，我这边，马上会向中心领导汇报。这个病毒来势汹汹，而且我也刚刚知道你们那边有了几例死亡病例，省中心不会坐视不管的。”
　　“那请您马上把检测报告传到市卫生局，我正在肖局长这里。”李扼说。他还不死心，希望许研究员拿到的那份样品只是一个个案。“我们这里人民医院也在进行检测，样品是直接从病人身上取的，可是结果还没有出来，您为什么这么快就得出了结果？”

　　“很简单，我们的仪器设备不一样，检测手段也不一样，而且我干的就是检测这一行。当然，这只是一份样品，并不能证明所有的乌鸦肉和乌鸦制品都染了病，也不敢肯定你们那里的病人染的就一定是这种病毒，还需要对病人和死者进行检测。”
　　“什么样的药物、疫苗能够对付这个病毒呢？”
　　“专门针对这种病症的，暂时还没有，”许研究员说，“不过我们去年刚刚研制成功一种疫苗，是针对R型禽流感的，只进行过小范围的临床测试，能否对付这个HV病毒，还说不准。”
　　“那请您火速给我们发一批这个疫苗，”李扼说，“希望您再帮忙想别的办法，现在情况很是危急。拜托您了，许老师！”
　　日期：2011-12-24 13:22:22

　　李扼挂断了电话，呆了一会儿。肖云台看着他，半张着嘴，因为刚才李扼与许研究员的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他点了上一支烟吸起来。李扼知道，肖云台平时是不抽烟的，不过他遇到什么事需要思考的时候，他也会点上一支。他抽屉里总有人送的烟。不过多数他都送给了别人。
　　李扼看着吐出烟雾的局长。他正在喃喃自语：“HV病毒，HV病毒，……”
　　李扼对他说：“现在，必须由市政府出面，立即封存和销毁所有的同类产品，包括商店里的‘南国烧鸦’，所有经营乌鸦肉的饭店都要停业，还要对所有食用过乌鸦类产品的人进行严格的检查。”
　　“‘南国烧鸦’作为旅游商品，早就被游客带到四面八方了。”肖云台说。
　　“马上对外宣传，让携带的人就地销毁。市里照价赔偿。”
　　“这么大的事，咱们俩干得了吗？”肖云台道，“这是把咱们俩放在火山口上烤啊！”

　　“这事很可能演变为一次重大的公共卫生事件，就算是火山口，咱们也只能往里跳了。”
　　“就算咱俩跳进去，堵得住吗？”肖云台问。
　　“得马上报告市政府。清查和追回乌鸦产品的工作，由其它部门来做，咱们两个部门，得立刻动手，把所有的病人和疑似病人全部集中起来，进行隔离。”
　　“集中隔离，往哪儿隔离？”
　　“必须隔离，这是控制传染病的必要手段，”李扼说，“至于地点，我看就选在华佗医院。”

　　这时隔壁办公室的一个年轻人拿着刚刚收到的传真纸走了进来。李扼接过来一看，正是许研究员发过来的，签着他的名字。报告异常清晰。肖云台也起身，凑了过来。两人紧盯着“HV病毒”那几个字。
　　李扼放下那报告。他不想再耽误时间了。“局长，”他说，“现在我们分头行动，我来负责隔离的事，您去市政府，请示以政府的名义全面清查乌鸦类产品、关闭相关饭馆、组织对食用人群的检测。”
　　“是啊”肖云台说，“这么大的事情，咱们干不了啦。必须得由市政府出面，召开一个紧急会议，把相关方面都动员起来，分头实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