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他又理直气壮起来，还敢怒视陈奶奶。
　　但陈奶奶只用一句话，就瓦解了他的全部骄傲。
　　“你自己吃用都是花我的钱，银行卡我给你开的，钱我存进去的！”
　　陈爷爷抖着嘴唇，吭哧吭哧，却不出话来。
　　一直侍奉陈家饶老管家悄无声息走进来，立在大门边。他面容冷肃，看不出任何心思。
　　“你当初来我陈家，不过一身衣服，两手空空。你什么都没有！你如今的地位，全靠我给你巩固出来的。你的好生活就是依附在我陈家之下才拥有的，现在还想让我乖孙去帮你完成心愿？”
　　陈奶奶看着他大变的脸色，反而平静下来。她嘲讽一笑：“自从我病了以后，脾气是好零。你就开始蹬鼻子上脸，觉得你能做陈家当家主人了？”
　　“你还是这么真，张聪。你愧对这个名字，你一点都不聪明。读书的时候，脑子就不好使。你这辈子难得的聪明灵光，就是凭着本能攀上我。没有我，你现在就和你的初恋一起，在那个老远的乡村里生老病死，也就不能像现在这样站在我面前，还敢跟我大声话！”

　　“你想扶持你初恋的女儿孙女，想拿我陈家的资源去给她们铺路铺桥，我也懒得搭理你。但你别打我乖孙的主意！陈家下一代的女主人，必然不是和张丽华有血缘关系的任何女人！”
　　陈奶奶一扬下巴，对老管家：“送客！没有我的吩咐，不准他再进门。”
　　老管家弯腰称是，随即态度随和但姿态强硬的把陈爷爷送出去。
　　陈爷爷离开之前，对陈奶奶怒道：“你别后悔！”
　　陈奶奶一脸漠然。
　　陈国让觉得他应该站出来了。于是他：“那个女的之前也是这么跟我放话的。爷爷，你想给她谋求好职位，那你就不应该把她往我公司里放。我对下属的要求向来高，她连杯咖啡都放不好。况且，我那时是在看我的宠物，根本不是对她笑。她自己脑补太多，还把事情怪我头上？看来我得去调监控才能自证清白了。”
　　“调什么监控？张丽华的后代跟他接触这么久，怕是好的没学，把他身上的坏习惯都学了个干净。你现在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嫌弃你爸爸和叔叔姑姑们不像他了吧！只把事情对自己有利的一面加以强调，这才是他张聪最擅长的。”
　　陈奶奶看向陈国让。陈国让识趣上来扶住她的胳膊。陈奶奶拍着他的手背，满意：“你的父辈们没一个学到了，到了你这一代跟他的接触更少，也就更难学到他的‘好本事’。”
　　陈爷爷已经走远。
　　陈奶奶眼里流露出回忆之色：“当初，他就是这样骗了我，也骗了那个张丽华……呵，张丽华不定也早就知道的吧，毕竟他们是同乡，对彼茨底细多少心里有数。不像我，城里的姑娘，好骗！”
　　陈国让连忙：“爷爷老是这样，我才不稀罕他。当初我刚接手家里的产业时，他要进公司，我还来叨扰奶奶，硬是让奶奶帮我话，拒绝他的要求。”
　　陈奶奶笑着摇头，“不是我……是我爸。我爸早看清楚他的为人了，但我爸叫不醒我。所以，他只好退一步，跟我交换条件——他同意让你爷爷当上门女婿，但要我发誓，绝对不可以让你爷爷接触公司的事务。”
　　“曾祖真的很有远见。”
　　陈国让不敢骂他爷爷，怕他爷爷日后和他奶奶和好，给他奶奶吹耳边风，到时候他怕是落不得半点好处。
　　但提到曾祖，他就敢放心大胆夸了。因为奶奶一直对曾祖推崇备至，直言是曾祖造就如今的陈家，让她从一个普通的城里姑娘，变成富贵人家的千金。
　　她所拥有的一切，都源于曾祖。
　　曾祖，是连陈爷爷都不敢轻易提及的话题。
　　因为一个不慎，可能就会招致陈奶奶的愤怒。那绝对是比陈爷爷暗中接济初恋的孙女更为严重的事情。

　　陈奶奶伤感片刻，她感觉胳膊一直热乎乎的，又有点痒，就低头去看。然后她对上了一双水汪汪的蓝眼睛。
　　“呀！？这是，这是狐狸？”陈奶奶惊讶。
　　陈国让连忙把白狐抱给她看，一边用带着炫耀的声音：“我从灵山寺上带回来的。”
　　白狐贺沉月深感不妙，然而他此时被两个人围着，想跑也无处下脚，只能瘫着一张脸，被陈奶奶抱过去揉呀揉。
　　陈国让陪陈奶奶坐了一会，就被她赶回公司上班了。

　　至于白狐，则被她留下来了。
　　“你要上班，没功夫照顾这东西，还是把它留在我这里吧。”
　　陈奶奶一锤定音，陈国让走出去时身体都是僵硬的。
　　老管家伫立在一旁看，冷肃的面容缓和下来，眼里都带着笑意。
　　贺沉月就此换了“家”。
　　陈奶奶抱着它顺了会毛，忽然就叹息一声。

　　老管家适时送来一杯水。
　　陈奶奶感伤：“他怎么就不知道悔改呢？我如今老了，只想着好好过日子，过几年儿孙绕膝的好日子。”
　　老管家闻言，皱起眉。他张嘴，但最终没把话出来。就是因为陈奶奶一直舍不下陈爷爷，加上曾祖去世，陈爷爷的心才渐渐大起来。
　　陈奶奶把白狐放在膝盖上，翻开陈国让带来的那些文件。

　　“张梓裳？名字还挺好听的，长得也很像她外婆。”她一份份翻开，随意一眼，将上面的字看个七七八八。
　　“民宇电影学院？哼，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学校？果然是个野鸡大学……她妈妈倒是和张聪相认了，哼！张聪居然觉得张梓裳是他的亲外孙女？”
　　陈奶奶的脸色未变，嘴里嘀嘀咕咕，不时冷哼几声。
　　老管家中途给她换了两杯温水。陈奶奶终于翻完了，她把文件放在桌上，拿起水杯喝了几口。

　　陈奶奶看着杯中水，忽然怔住了。
　　她想起来了，她当初为何会对张聪那么执着，执着到她父亲几番阻止，她都坚持要嫁给他。
　　起因是一杯水。
　　那杯水太过清澈温暖，那个拿着水杯的男孩笑容太过阳光灿烂，从此住进了她的心里，她再没放下过那个男孩。
　　时光荏苒，他们结了婚，生了孩子。她遵守和父亲的约定，坚持没让他接触公司事务，但暗地里也给出补偿，让他拿到了公司的股份，让他拿着钱去开自己的公司，在他需要帮助时，她倾尽全力，不顾一切代价的帮助他……
　　但这又如何？

　　陈奶奶透过那杯水，看到了桌面上的文件，文件上张梓裳年轻貌美，笑容明媚。偏偏张梓裳还像极了张丽华。
　　这么多年，张聪还是忘不了张丽华？
　　不，他只是觉得她一直病着，好不起来，又死不了，感到腻味了。
　　就算没有张梓裳母女的出现，还有另外的张梓裳……是她养大了张聪的野心。

　　“或许，也该有个了结了……”
　　陈奶奶最后幽幽叹息。
　　张聪作为陈家除她以外辈分最高的人，陈国让哪怕再有手段，也不敢真把张聪怎么着。
　　只能由她，陈家上一代当家人陈秀钊，亲自出手了。
　　陈奶奶眼里闪过一抹冷厉。
　　趴在她腿上假寐的白狐，无端感到一阵体寒。它睁开眼抖了两下，抬头就对上陈奶奶眯起来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