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09-11-06　14:02:10

　　91
　　到了巴东，跟郭长健聊过以后才得知，郭长健的500吨化肥价格本来是ＸＸ品牌的1100元/吨，开给陈继勇的票竟然成了另一品牌，价格也是相应的1800！陈继勇是怎么偷梁换柱的？郭长健没弄明白，我也弄不明白，我只好高山仰止。
　　两个多月后，我的欠款已基本收完。正在这时，陈继勇通知我回厂里，说是有要事相商。原来，有些没收回货款的业务人员收回了一些农药，价值有十一二万，陈继勇要我秘密找个地方低价销售，迅速换成现钱，事成之后分给我３０％，还嘱咐我不要向任何人提及。我很纳闷，肯定不能这样不明不白不明就里。杨皮正好来找我喝酒，才得知山雨欲来，大厦将倾。
　　杨皮告诉我，据可靠的消息，二黄即将下台，已经在和新任董事长办理交接。新官上任，进行全面清理是肯定的。而我们这个药厂肯定过不了这一关，关停的可能性超过了９8％，不仅如此，漏洞百出的账目问题也很可能被追究。那时，必定得有人出来顶包。杨皮不想被人拿来当挡箭牌，这段时间一直在和陈继勇核对往来账目。时间久远加上手续混乱，而且大部分黑钱都只他们两个人经手，没有旁证，可以互不承认，两人本来就已渐渐恶化的关系更是雪上加霜。杨皮分析，这次的这批货应该是陈继勇最后的疯狂，杨皮甚至怀疑他最终会携款逃跑。

　　无论如何，形势还不明朗，陈继勇还是这个厂的厂长，这批货物不能归之为赃物，我也没有短处，我不担心什么。我销售产品，获得提成，不管怎么说都是我的劳动所得，我心安理得。不像陈继勇和杨皮，虽然曾经风生水起风光无限，却始终惴惴不安。更何况前途未卜，我也需要这笔钱，以备不时之需。杨皮表示他同意我的伪善：至少我们的良心被狗吃得还剩下一半，比陈继勇的吃鱼不吐骨头好！

　　我最大的失策之处在于，我仍然以我的名义办理了手续，写下了欠条。
　　货运往哪里呢？其他县的经销商在这次收款过程中多少有些不愉快。郭长健是吃不下了，他的仓库都已经爆满。我想到了曾俊，曾俊是巴东一个供销社的，之前和他做过几笔小生意，感觉还好。他从小丧父，家里只有一个母亲和一个妹妹，女朋友是某个中学的老师，我对他比较放心，最大的问题是他没钱。
　　把情况跟曾俊说了以后，曾俊满口应承下来。我们商定由他把货分销给他熟悉的经销商，收多少钱就给我结多少款，结完为止，按当时的情况，货款应该一两个月就可以全部回笼。
　　所有的错误都是在绝对正确的信念下铸成的。人永远不要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一向给我留下老实本分印象，提货时信誓旦旦的曾俊，在最初结了两三万货款后就跟我玩起了“躲猫猫”。我感觉大事不好，到处追踪打听他的去处，却总是差之毫厘。我成天在巴东的崇山峻岭里穿梭，饥一顿饱一顿；我隔三差五就去他远在深山的母亲家、与他家相隔百里的女朋友学校蹲守，对一个单身母亲和一个女老师，我不能像对付李广清那样，我甚至不能恶语相向，尽管我清楚她们一定知道曾俊在哪里。我一次次徒劳而返。

　　难道刚刚脱离苦海，我又要步入泥沼？
日期：2009-11-10　12:50:47

　　92
　　我始终认为，一个男人活在这个世界，必须有几个过命的朋友。在如今这个世界，倒不需要他为你两肋插刀，赴汤蹈火。只要值得信赖，值得托付就行。在我的生活中，杜建国、田长华、万里红、谢俊等就是这样的朋友。我常年在外，家里有什么事情只需打一个电话就能搞定。平时他们也会经常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体力活或者需要帮忙的。
　　杜建国那时已经从单位停薪留职，买了个小面包跑客运，田长华调到了S厂的供销公司，谢俊边上班边做矿渣生意，只有万里红仍然在车间上三班倒。
　　每次回来，我们都会在一起聚一聚，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朋友在一起，吃肉喝酒是必须的，为的是开心和交流，吃肉喝酒的并不都是酒肉朋友。在一次喝酒之后，田长华问我，在那边到底怎么样？不行就干脆回S厂算了，兄弟伙们在一起开心一些，也能把家照顾一下，毕竟女儿也大了，该上幼儿园了。我深以为然，说，把这笔账收回来就差不多了。我以为这是田长华的关心，不，也是关心，但他话里有话。我当时没有听出来。

　　我已很长时间没有回家。我不知道该怎么和老婆说，说了其实也是白说，她只会不高兴，只会再次失望，于事无补。有一次我手里实在没钱了，回去找她要，她一百个不愿意。我于是干脆偷偷找了几张小额存款取了出来。她知道后，带着女儿追到巴东，那天我刚好进山去了。也不想出来见她，她只好悻悻而回。
　　为了找曾俊，我曾经好几次埋伏在他老家对面的树林里，用一个高倍望远镜仔细观察，直到看得头昏眼花；我曾经连续半个月在他女朋友宿舍对面的旅社里蹲守，每天早上看她出门，每晚等到她寝室的灯全部熄灭。我到曾俊宿舍留纸条，请无数人给他带话，曾俊就是不露面。我想他肯定是想赖这笔账了。
　　我无数次想象着抓到曾俊时的情景：我一定要先把他痛扁一顿，打到他跪地求饶。虽然曾俊长得虎背熊腰，我却很有把握：我一肚子的怒火，喷出来都能把他烤焦！
　　天无绝人之路。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得知X镇谭发银处有曾俊放的货。谭发银我认识，以前曾见过面，当时嫌他量小没跟他合作。这次只好硬着头皮去找他。因为以前的关系，他对我不冷不热，不过他承认曾俊有4万多的货在他这里，已经卖得差不多了。谭发银还说，其实曾俊经常到这个镇来，每次都是三五成群的，到处赌博。我的心一下子从头凉到了脚：我的货款到底还剩多少？
　　我只能从谭发银这里下功夫了，毕竟他这里还有4万多，这是看得见的钱。我于是天天往他家跑，今天买点这，明天买点那。熟悉了以后，得知他儿子跟我女儿一样大，而且他老婆还跟我一个姓，一家人都很厚道。不久之后，他老婆干脆让他儿子叫我舅舅。得知我跟曾俊的前因后果和我找他所经历的种种辛苦，谭发银的老婆说曾俊太不是东西了，要谭发银一定帮我。
　　谭发银最终站到了我这边，告诉我，过两天曾俊就会来结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