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赵维一窘,一甩膀子,“管他娘的百万,还是二十万,反正陆相如果背我侄子跳海,他特么倒是痛快了!”
开始赵维还能缓声好语,但那股狠劲上来之后,加上不知从哪来了感觉,猛的声调就不一样了。
“可然后呢?”
声势太大,以至于龙舟旗舰上的众人吓的一哆嗦,连周边护卫战船上的宋兵亦把目光齐聚于此,只是听不清宁王在说什么。
“然后呢?啊!?”嘶声大喝,“诸位臣僚随君陨世?二十万军民与国共沉?”
“再然、后、呢!?”
“让后世那帮八王犊子戳咱们的脊梁骨吗!?”
赵维把赵昺往前一推,“这!是亡国的废物皇帝,赵昺!?”
一指海里快沉底儿的,“那!是亡国的废物宰相,陆秀夫!?”
“我呢!?我是亡国的混蛋、王八蛋!?”
“你们呢?你们是亡国的酒、囊、饭、袋!?连个名儿都、他、妈、的、留不下的罪人甲乙丙丁!?”
赵维可谓是慷慨激昂,把两辈子文的武的、荤的素的,反正能用上的热血词汇都用上了,那是相当有水平啊!
自己都把自己感动了。
这特么是我说出来的?老子早知道有这水平,当年就好好学习,报效祖国了。
下首的臣僚兵卒只要稍稍中二一点,肯定让混蛋宁王忽悠的北都找不着了。
而实际上,屁用没有。
“......”
“......”
下面就是一群丢了魂儿的行尸走肉,一副要死熊样,谁还听得进去宁王的话?
崖山之难,是汉人的悲壮,也是汉人的绝望。否则,二十万人也不会被张弘范几万人逼的跳海赴难。
那是看不到希望,而选择毁灭的绝望;那是宁为玉碎,亦不保瓦全的汉风遗志。
陆秀夫负少帝跳海,绝不是一时兴起;一众大宋军民与皇家共沉,也不是随大流的冲动。
赵宋行至今日,气数已尽,陆秀夫知道这一点,崖山军民也知道这一点,又岂能是赵维几句豪言壮语就能扭转的呢?
换作一个熟悉末宋历史,对华夏民族有着足够认识的人置身此处,可能都不会说出赵维那番话,不会做无用之功。
可惜,站在那的,偏偏是个混不吝的混混,他特么可不管什么历史不历史的,挡着老子活命那还行?
此时,赵维依旧忘我地继续咆哮。
“还不明白吗?今日之局,何来不辱?干他娘的啊!杀出去!杀不出去也得锛掉他两颗门牙!”
“今日之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歘!!
干脆从身前侍卫腰间抽出配刀,斜指天际。
“大伙儿跟我杀出去啊!”
可惜......
“......”
“......”
“......”
嗓子都嚎哑了,却还是没用,底下的人蔫头耷脑,连个屁都崩不出来。
赵维有点傻眼,心说,不应该群情激奋吗?不应该撸袖拔刀,嗷嗷叫吗?电视剧里不都特么这么演的吗?骗人的?
心虚地捅了捅赵昺,“忽......忽悠住了吧?”
小赵昺环视当场,瞥了瞥嘴,“好像,没有吧!”
“嚓!”没忽悠住,却是赵维没想到的。
咋办?
把陆秀夫捞上来再跳一次?还是和赵昺绑上猪皮筏子看看能不能飘出去?
看着船上一群待宰的绵羊窝囊废一般直愣不动,赵维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看来,今天不死不行了。
死,赵维并不害怕,毕竟是死过一次的人。但让他憋憋屈屈的就这么投海,却是万万不行的。
他娘的,不跟我一起活,那特么就都跟我一起死,按老子的方法死。
瞪向对面黑压压的大元船阵,“牛-逼是吧?逼着几十万人下饺子是吧?老子非拉你几个垫背的不可!”
“来人!”骤然暴喝,声闻甚远。
“传本王令,斩断连锁,本王与陛下登楼击鼓,皇舟出阵!”
说着话,光着膀子就冲到了龙船顶层甲板。一把夺过鼓锤。
“皇叔等我!”
赵昺本来就是宁王的小迷弟,加之年岁太小,还不懂什么生死。有样学样儿把龙袍一甩,赤裸着幼小的身板,跟着混蛋皇叔就上了船楼。
“那什么......”擂鼓之前,赵维想起个事儿来。
“来......来人,把陆相公捞上来,咱们一块死!”
嗯,一代忠良陆秀夫,在水里都快发芽了。
————————
另一边。
长跪不起的文天祥让张弘范哀叹连连,上前虚扶一计,“公就不能识实务些吗?何故置自己于死地,置家人于死地呢?”
要知道,南宋已无生路,文天祥更无生路,一家老小已经被元兵所擒,抵送大都。
“......”
文天祥不语,遥望宋营三叩完毕,缓缓抬头。眉眼间的哀戚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如山海般的坚毅。
看了眼张弘范,“何故?”
莫名轻笑,豪情渐起。
“大丈夫做人的道理,我便说了,你也不明白。”
“你!!”张弘范被这老头儿顶的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奶奶的,你挤兑谁呢?
要知道,张弘范也是汉人。只不过,他出身北地,也就是“北人”,早在百年之前就被金人所治。
后蒙元灭金,其父张柔又降了元朝,他又成了忽必烈灭宋南侵的主力战将。
这老头儿骂人不带脏字儿,这是讽刺他不知祖宗道理啊!
“好好好!”
张弘范气乐了,指着已是狼藉的宋营大喝:“本帅确实不明白你的道理,可这怪谁呢?”
张弘范瞪圆了眼睛,“若你们早百年挥师北进将金人赶出中原,本帅,还有那些北地汉种,也不至不明白你们那些狗屁道理!”
说到激动,自知无趣。身为元将,这些话却是不该说的。
可又不想在这老囚面前弱了气势,略有沉吟,冷然一笑,不在此处纠结,“公不妨说说,今之赵宋,输在何处?”
文天祥眉头微微一皱,缓缓低头。
“哈哈哈哈!!”引来张弘范放声大笑,“公是不知道?还是说不得?不会时至今日,还糊里糊涂不知为何亡国吧?”
羞辱败军之臣虽不体面,却为张弘范找回了几分颜面。兴致更起道:“要不,本帅来与公说说?”
不给文天祥说话的机会,傲然一笑,“依本帅看来,南人无胆!”
大手一挥,“你们不缺忠义之士,能陪宋廷走到今日这二十万军民,哪个不是忠义之士?你们也不缺良将贤臣。”
“可惜,你们独缺胆气!缺与我大元正面一战的国胆,缺一往无前、身死阵中的兵胆。”
“就说当下。”张弘范越说越傲,“二十几万人被我七八万人堵在此处,连绝死一拼的鬼胆都没有,就这么败了。你南朝不亡,谁亡!?”
文天祥:“......”
文天祥泪目无言,没有半句辩驳。
实在是,张弘范说的对。二十几万人哪怕殊死一拼,也不至于到今天的地步。
正是无地自容之时,咚!!一声战鼓自死寂的宋营而出,响彻天际。
惊得张弘范心头一紧,文天祥更是猛然瞪眼望向宋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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