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

　　乔纳森顺着看去，那不咸不淡的声音果然来自菲利普。
　　“怎么回事？贝贝呢？”他捂着头问。
　　“不如你自己分析看看。”菲利普笑着说，金丝边眼镜的镜面上反射出讨嫌的光线。
　　“啊。”乔纳森的脑袋发出刺痛，一张血腥的画面在脑海里不停闪现，但总看不清楚。
　　他强压下念头，花了一小时把整个屋子都摸了个遍（包括地面和屋顶），没有任何收获。

　　他没做破坏墙壁等举动，在他看来，那是无用功；事实也确实如此。
　　左右手摸起衣服裤子上的兜子，找出手机。
　　3699年9月7日，星期五。8：31——主屏幕上这样显示着。
　　乔纳森看了眼手机右上角，网络信号满格。
　　“昏了三天吗……”他搓起下巴，“当时发生了什么来着？”他下意识摸了把屁股，又抬头重新审视一遍整间屋子。

　　结合菲利普的性格，他做出推论：“八成是要进行特训呗。”
　　“答对。”菲利普用食指关节顶了下金丝边眼镜，“见你们之前，我先去看了你的机体表，结果很不理想。”
　　“是吗。”乔纳森撇撇嘴，“我还以为我已经足够努力了。”
　　“你的屁股上有什么机关吗？”菲利普忽然说。

　　“啊？”
　　“别装蒜。”他盯着乔纳森说，“从醒来到现在，你用左手摸了两把屁股。”
　　“你已经过了用手指抠屁股然后放在鼻子底下闻的年纪了吧？”
　　“痒，挠挠。”乔纳森说。
　　“不说是吧？”
　　菲利普以乔纳森反应不过来的速度来到他背后，并将其按倒，一只手扒掉他的裤子。
　　“喂！你神经病啊？”乔纳森四肢乱动，挣扎起来。

　　很可惜，“见”这种的应用方式只能观察到外泄的精气，而“全”也无法掌控一个生命体的内在，只能感知到目标的外在行为。
　　何况LL-013长得和肉块一样，微乎其微的精气流动更是难以察觉。
　　菲利普查看无果，还贴上去闻了闻，随后放开乔纳森，失落地摇摇头。
　　乔纳森得空站起来，提上裤子向另一边跑去；不曾想又被对方从后面一把抱住。
　　菲利普扯着嘴角，左手按在他的左胸处，静静感受。
　　“心跳很快啊。你紧张什么？”
　　他没得到回应，缓缓松开对方。
　　“你的眼里没什么恨意，是忘了我的见面礼了吗？”
　　“见面礼？”乔纳森皱起眉头。
　　那昏暗的、血腥的画面再次冲袭他的脑海，渐渐清晰起来。
　　“我们在影院……”
　　“你对我们打招呼，两只手上血淋淋的往下滴。”
　　“提着……”
　　“提着……”
　　乔纳森捂着脑袋，“两颗人头？”
　　“他们是谁？”他问。

　　“你要自己想。是熟人。”菲利普微笑着说。
　　画面里，菲利普的两只手被放大，视角逐渐转移到其下的两颗人头上。
　　那眼睛很空洞，嘴巴大张着，散乱的发丝混合着血水粘在脸上。
　　“是……”
　　乔纳森抬起头，不可置信地说：“文书和爱格尼丝？”
　　“是的。”
　　他猛地揪住菲利普的衣领，“米贝呢？”
　　菲利普低头看他，嘴里噙着笑，不说话。

　　“说话啊！米贝呢？”
　　乔纳森一遍又一遍重复着问句，语气逐渐由愤怒和惊疑转变为哀求和希翼。
　　“告诉我菲利普，你把贝贝怎么了？”他无力地跪倒，倚着菲利普的大腿。
　　“他死了。”
　　“你说什么？”
　　“米贝死了。”
　　“啊——”
　　一天前。
　　科特的老师们齐聚老吉米的休息室。
　　本来这事，菲利普只想和科林一个人谈，没想到对方却表现得相当慎重，把大家都叫到一块。
　　“我不同意。”饶是稍显神经大条的达利娅，也觉得他的想法太激进了。
　　“会影响他们的心智吧？”阿尔伯特对菲利普的突发奇想有些心动，但不免有些担心。
　　“有什么好犹豫的？肯定不行啊。”达利娅说。
　　“我不是来和你们商量的。”菲利普从一进门就坐在角落，这会儿终于不耐烦地开口，“我只是觉得科林的‘治愈’有些用处才和他商量。既然他不同意，那我就自己对乔纳森展开‘特训’。”说完，转身走向门口。
　　“等等。”文书把他叫住，稍微酝酿了几秒钟说：“这计划不错，我有兴趣。不过半年太长，大家折中一下；咱们齐心协力带学员参与这项特训，但只维持一周。”

　　菲利普转身说：“你似乎搞错了什么。我并不在意训练方式会对乔纳森造成多恶劣的影响。相反，如果恨意能使他更强，我甚至不介意把米贝的脑袋丢到他面前。”
　　“啊……这话可太伤感情了。”文书笑了笑，“怎么，听你的意思，你本不打算那样做？那又该怎样有效地实施计划呢？整个学院里，乔纳森只对米贝上心吧。”
　　“呵……真不愧是‘文书’，总喜欢咬文嚼字。”
　　“别吵了。”到了这种氛围，爱格尼丝也没法把书看进去了，“平级气者里，学员们的修炼进度处于世界顶尖行列，就算你激怒乔纳森，又能多成长多少？如果你成了他的梦魇，那他真的有勇气做到直面恐惧，实力不断精进吗？”
　　“还有你，文书。你真的那样看待乔纳森？”

　　“……”
　　场面僵持下来，老师们的气场一个比一个强，屋子里的空气无限临近某种爆发节点。
　　怒发开口说：“就按文书的意思办。”
　　无声中，大家都松了口气。
　　怒发继续说：“既然要齐心协力，当然得先了解各自的能力，才好完善计划。”

　　乔纳森呆坐在墙边，菲利普就静静站在对面。
　　他默默打开手机，看了眼定位。画面显示的坐标是在诺拉洲一座不知名小岛上。
　　“会不会被动过手脚？”他忽然冒出这个念头，于是打开拨号盘，输入一串数字后，手机进入自检模式，结果显示无异常。
　　他忽然发出一声笑，惨白的脸蛋有了生机。
　　“你不会杀米贝。你还要把他培养成为有资格和你一决胜负的强者。”
　　“你不会杀贝贝！哈哈哈……”
　　“不，我杀了他。”
　　“你骗人！”
　　乔纳森干吼起来。
　　菲利普瞧着他的模样，觉得挺有趣，决定找机会偷拍两张。
　　计划中，其他老师是不允许菲利普对学员们使用他的超能力的，但他还是对乔纳森用了。

　　此时的乔纳森，其实对“米贝已经死掉”这个观念深信不疑。他说那些话，只不过是在骗自己而已。
　　绝望的嘶吼充斥着惨淡的纯白房间。
　　好一阵后，乔纳森两眼无神地摆弄起手机，悄悄对庞贝发去求救信号；之后，他抬头偷瞧了眼菲利普，发现对方竟然毫不在意。
　　“所以手机果然被动了手脚吗……”想到这，他精神一震，“那么手机显示的时间地点当然也存在问题……”
　　思路打开后，他开始观察体内。利用身体变化推断时间是他早就练习过的技巧。
　　“你根本没离开安萨尔克，是吗？”乔纳森忽然抬起头说，“甚至，这里就是学院的某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