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
　　“汪局，冷静！”

　　汪海从基层民警一步步做到副局的位置，经历了不知多少大风大浪，心性其实挺不错的，一般情况也根本不会发这么大的火。
　　只是这次的事情不一样。
　　唐仁的手段实在太穷凶极恶了。
　　前后十二人的性命都在他的如法炮制下生生死去，这在江城甚至全国都是极为骇人听闻的恶劣事件。
　　最重要的一点是，唐仁一直以慈父、老好人的形象获得了汪海等人的信任，还在他们手下谋得了一份维持生计的差事。
　　十余年的信任，换来的却是这种结果。
　　这样的事情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会受不了。
　　这样的心情，卫明能够理解。
　　好说歹说将汪海劝了下来，审讯才得以继续下去。
　　卫明喝了口茶水清了清嗓子，后指着照片上的血洞，道：“这些尸体上的内脏都被你卖了出去，我希望你能将这个黑市渠道供出来！”

　　“供出来了我就能活吗？”
　　“不，于法你必死无疑。但之于情我会替你将唐宝找到。等到逢年清明之时，还有人可以为你添一把故乡的黄土！”
　　卫明话音落下，审讯室陷入了暂时的沉寂之中。
　　唐仁低下头去沉了小会儿，再抬起头时眼角已有一丝湿润感显了出来。
　　“我说！”
　　唐仁目光在卫明身上停留了很久，后道：“但你要记得自己的承诺，一定要帮我把唐宝找到。

　　他认不认我这个父亲不重要，但我很希望他还在好好的活着。
　　算一算日子他也老大不小了，他或许已经把小时候的事情都忘了，没准儿有了一个幸福的家庭，有了自己喜欢的姑娘。
　　到了那个时候，我希望卫警官不要打扰他的生活，只需要远远的帮我拍个照片，然后将照片放在我墓头前就好了。
　　这是我最后的愿望，卫警官你能帮帮我吗？”
　　“好，我帮你！”
　　唐仁听到这里长舒了一口气。
　　他眼中一抹疲倦之色突然涌现出来，显得整个人瞬间苍老了几分。
　　就好像死亡已至，活着已没了所有的盼头一样。
　　“江城郊外向西四十公里的荒野上有一家废弃的汽车维修厂，修理厂的地下室有一台二十四小时不断运转的冷藏柜。”
　　唐仁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伴着手铐的哗啦声将手腕上的刺青露了出来，道：“当你有货的时候，只要把东西放进冷藏柜里，然后在边上预留的纸片上写上自己的账号，两个小时内相应的钱就会打过来。”
　　唐仁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
　　卫明皱了皱眉，沉声道：“就这些？”
　　“我知道的只有这些了。”
　　“你们跟接头人从未碰过面？”
　　“从未！”

　　唐仁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又补充了一句，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我没有骗你的必要。
　　这个背后交易者极为谨慎，从没有漏过一次面，因此我能知道的也只有这些了！”
　　“对方是怎么联系上你的？”
　　卫明沉思了下，问道。
　　“我们是手机联系的。一般他都会问，有货吗？他有钱！”
　　“电话号码呢？”
　　“我手机里都有记录，不过每次交易对方都是用的新号码，据我猜测都是一些黑卡，恐怕是查不出来什么东西的！”
　　“这个你不需要操心，只需要将对方用过的所有号码都给我们指明就好！”
　　说话的同时，卫明已将唐仁的手机从桌前拿了出来。
　　唐仁一番查找下，将几个号码指了出来。
　　汪海将这几个号码记下，道：“我先将这几个交给技术科的小张，让他重点查询一下，希望能尽快出一些线索！”
　　汪海去而复返花了不到半分钟时间，审讯继续。
　　“你很需要钱吗？”卫明问道。
　　杀人犯的动机有很多种，而唐仁的动机呢，就是杀人摘取脏器，而后卖钱。
　　而他最后找到王汉的动机，也是要钱。
　　王汉所提供的几万块钱入不了唐仁的眼，他需要更多的钱。
　　是什么开销，竟然要如此巨大？
　　“钱是个好东西，谁不喜欢呢！”
　　唐仁轻笑了一声，继续说道：“我跟妻子农民出身，家境本就不好。

　　找寻唐宝，我跟妻子走遍了全国的每一个角落。
　　吃吃喝喝，舟车劳顿……
　　这些不说，一个个打着提供线索的所谓的好心人，利用我们寻子的迫切心情，在我们殷切的希望与焦急的心情下，一次次的，如同决堤的白蚁一般，将我们积蓄了半辈子的钱都骗走了。
　　知道我的妻子为何卧轨自杀吗？

　　寻子无望，生活无依，世态炎凉……卫警官你说，钱它是不是一个好东西呢？
　　这么多人昧着良心坑蒙拐骗都想要的玩意，它怎么可能不是一个好东西呢！”
　　“……”
　　唐仁的一番话使审讯室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梆梆梆……
　　正在此时，审讯室门外响起了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
　　汪海起身将房门打开，技术科的小张将一叠资料递了进来。
　　“汪局，这是刚才收集到的一些最新资料！”
　　“辛苦了！”

　　汪海将房门关上，在资料上扫视了几眼后，坐了回来将资料摊在了卫明面前。
　　卫明将资料翻开，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的全是关于唐仁最新的一些资料。
　　林岚小区竹林处有监控死角，这是谁都没有注意到的。
　　毕竟一直以来唐仁呈现在诸人面前的都是一副老好人的形象，谁也没有将他与这些凶杀案扯到一块，因此对于他的情况了解的当然不会那么全面。
　　而当唐仁的真面目公诸于世，从林岚小区竹林外的道路监控上开始调查，他隐藏于世人的另一面就被逐层揭了开来。
　　吃喝嫖赌，花天酒地，每晚流连于各大娱乐会所，
　　日平均消费额度五万以上……
　　资料上的一份份数据让卫明看的是直皱眉头，他真的没有想到眼前这个老实巴交的男人，竟还有着这么不为人知的一面。
　　看至最后，最后一页翻阅完毕。

　　卫明将资料推至唐仁面前，道：“黑夜与白天截然不同的两个你，善良与丑恶交替轮换的两个你。
　　这样的你，过的快乐吗？”
　　“快乐？”
　　听到这两个字，唐仁神色痛苦脸颊猛然抽搐了一下。
　　他眼角突有大颗的眼泪涌了出来，哽咽道：“自从唐宝丢失的那一刻起，我已经不知道快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绪了。

　　与妻子无休止的争吵，奔波狼狈的寻子生涯，世人鄙夷的目光……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我每日每夜都喘不过气来。
　　妻离子散，世界崩塌。
　　我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无数次，我想过自己将生命终结，随妻子的脚步而去。
　　但每次看到这个繁华的世界，我都退缩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能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可以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对我指指点点。

　　他们仿佛在说，他们都是对的！
　　不服，这样的人生太让人不服气了。我决定换一种活法！
　　城市的潇洒生活，这种感觉真好，让我觉得自己还在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