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推着我的轮椅走上前，还没靠近，我们就感受到了恶臭。

　　挖出来的坑大约有一人高，从坑底涌出来些散发着恶臭的暗红色液体。
　　在它们上面是一道黄色的符纸，丝毫没有被这些液体沾染，显得格外突兀。
　　“小道长，这……这难道是血？”孙夫人显得非常担心。
　　当初她把这倒符纸买埋下去的时候根本就不是现在这样，而且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只是埋在了表层，现在却挖了那么久才挖到。
　　我行动不便，于是李元替我上前，用随身带来的小瓷瓶装了一点红色液体给我。
　　我拿到面前嗅了嗅。
　　刺激性的味道，恶臭，但并不是血，反而更像植物腐烂的味道，这味道，我在哪里闻过……
　　对了。
　　“不，不是血，这应该是原本长在人工湖湖底的植物，腐烂之后的汁液。”我把小瓶收起说道。
　　这样一来就可以聚魂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孙夫人，我们先回去吧，我有办法复原您女儿的魂魄了。”我看向孙夫人说道。
　　孙夫人喜上眉梢：“真的？”
　　我点了点头，杀人凶手费尽心思散魂，却时间不够，就像这道隐藏了两魂一魄的符纸一样，他在埋下肢体的地方应该也留下了散魂时所用的媒介。
　　就是这聚阴之地的水草。
　　要是晚一个月我再来看，我可能就发现不了这里的痕迹了，所以现在刚好很及时。
　　回到别墅没多久，李元的手下纷纷回来了。
　　李元一一问了一遍他们挖出来了什么，最终走到孙夫人面前汇报道：“孙夫人，您女儿的大部分尸首都找到了……现在只剩下那只在湖底的右手暂时没有办法取回。”

　　孙夫人点了点头，眼中明显有水光，却没哭出来。
　　我想起了我的母亲，我对她的记忆不深，只是个模糊的映像。如果她一直陪在我身边，是否也会和孙夫人一样担心自己的儿女呢？
　　我有些被触动，建议道：“孙夫人，这一只手臂暂时可以不取回，我接下来就能为您女儿聚魂，如若她愿意，实际上你们可以再见一面……”
　　孙夫人听完猛一抬头，眼中还带着泪光走到了我面前：“真的吗？小道长你说的是真的？”

　　我点了点头：“是真的，只不过，也只是见一面而已，之后还是必须遵从因果循环，她必须回到下面去重新投胎。”
　　孙夫人拉着我的手，温柔得让我下意识缩了一下手：“没事，只要能见一面我就心满意足了，谢谢你，实在是谢谢你，小道长。”
　　我看着她这么感动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又安慰了她两句之后就以做些准备为理由上了楼。
　　因为孙夫人说自己看不了这么吓人的场景，所以她只是在孙小姐的卧室外侯着，由李元的几个手下将孙小姐的尸体拼凑好，再盖上被子。
　　而后再由我带着她进去。
　　笔沾朱砂，金钩银画，几笔之后便准备就绪。

　　布阵，贴符，放上媒介与金刚杵。
　　邪符在接触到金刚杵的一瞬间开始燃烧，火的颜色苍白，而且没有温度。
　　现在我只用一只脚支撑着，有点难以保持平衡，只能强撑着站在床前。
　　门外的雨又一次开始下，我感到周围的空气有些不对劲。
　　“轰隆！”
　　一声雷响，原本灯火通明的别墅忽然一片漆黑。
　　顿时，房间里只剩下刚才燃起的香火和正在燃烧的那道邪符还在发光。
　　房间的角落，一声隐隐约约地啜泣传来。
　　“呜呜……妈妈，妈妈在哪里……”

　　站在李元身后的孙夫人听到这声音有些激动，马上就要张嘴答应，却被李元拉了一把。
　　“夫人，你先小心，情况好像有些不太对。”
　　而同时，就在闪电照进房间的一瞬，我发现自己犯了个非常严重的错误。
　　“滴答，滴答。”
　　水滴落地的声音。
　　我看见，伴随着小女孩的哭声，室内开始有水出现。
　　现在已经浅浅的淹没地板。
　　这些水都带着一股腥臭味。
　　孙夫人有些害怕，小声问道：“这是我的女儿吧……她在哪里？为什么我看不见她。”
　　我此时已经从床前退了回来，默默拿上金刚杵放进怀里，顺便掏出了装香灰的盒子。
　　“她是你的女儿，只不过现在出了一点问题，她同时也被水鬼吞噬了。”
　　听完，孙夫人差点白眼一翻晕过去。
　　人最害怕的就是被给予一个希望之后又变得绝望。
　　我低声对李元说道：“今日这雨不和时机，我们先出去。”
　　李元点了点头，扶着孙夫人走了出去。
　　出门之后，我立刻关门，又在门外撒上了一道香灰，再附加上几道黄纸符。
　　回到客厅，李元扶着孙夫人坐下。
　　他走到我身边，低声问道：“怎么回事？这好端端的，孙小姐怎么忽然就变成水鬼了？”
　　我叹了口气，重新坐上轮椅，解释道：“原本孙小姐的魂魄只有一魄被人设计，让水鬼困住，而前两天我们排空了水池，水鬼难行，所以按理说直接聚魂也不会遇到任何问题。”
　　“但是今天这雨……下得不是时候啊，哪怕晚一刻钟，我们可能就已经成功了。唉。”
　　一边的孙夫人听到这里，脸上的神色明显更加伤心了。
　　“孙夫人，您不要太伤心，我还有办法可以让您女儿回来，您再等我一天。”
　　现在确实还有一个之前没考虑过的方法，虽说有些冒险，但是也好过就这样认命。
　　“李爷爷，你现在先送我回去吧，明天傍晚，无论风雨，我们还是在那个人工湖面前见。”
　　李元有些疑惑地看了我一眼，不过还是答应下来。
　　我明白他的忧虑，傍晚作法事，无论是谁都看得出来绝对不是明智之举，此时阴阳交替，最容易失败。
　　但是我要的就是这个时候。
　　我先回了棺材铺拿东西。
　　“诶，小纸，你看见我放在神位背后的那个木刻的人偶没？”

　　我把棺材铺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之前我留下来的那个人蛹。
　　这东西虽说邪门儿，可是陈道长也告诉我，如果使用得当，也能算作是一件宝物。
　　随后他还替我为这个人蛹除了邪气，又交待我要放在神位周围好生供着，以此保证它更加容易使用。
　　但是现在这玩意儿居然找不到了！
　　“小纸不知道，小纸没有拿。”
　　小纸走了出来，在我面前转悠了两圈，假装无事发生，只不过它脚步的频率明显和以往不同。

　　看久了，我对她也渐渐习惯了，所以现在和她对视也丝毫没有心理压力：“小纸——你快点交出来。”
　　小纸停下了脚步，一动不动了好一会儿。
　　就在我以为她又要装傻的时候，她的四肢忽然一阵剧烈扭动。
　　我被这忽如其来的变化吓到，连忙躲到柜台后。
　　“撕拉——”

　　伴随着纸片碎裂的声音，小纸从脖子处出现了个裂口。
　　她纸糊的脑袋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往后直接折断，露出她身体里不知道是什么的透明物质，这看起来就像是一张“嘴”。
　　就在我惊呆了的时候，她从那张脖子处的大嘴里吐出来一个还带着粘液的木质人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