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子小心翼翼的捧着这卷旧书,静静的望着破损的只剩下不足三分之一的封面。
思枫第一次从岩子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情绪的波动。
“看来这卷旧书对他很是很重要啊……”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袖子,里面藏着几页纸片,正是从这卷旧书中撕下来的。
这是驼背智者的提议。
思枫觉得照此情形看来,自己这次是做对了。
只要手里还有他的渴求之物,那便不怕岩子毁约。
“北……舍身。”
岩子看着封面,缓缓的读到。
这如天书一般的文字,岩子竟然全部都认识。
“借用一下你的刀。”
岩子转过头对这思枫说道。
思枫后退了几步,将刀扔给他。心里有些紧张,不自觉的和他拉开了些距离。
“噗嗤!”
岩子将旧书摆在自己面前,用刀将两手从手背捅穿,而后又将刀扔还给思枫。
“你可以走了。”
岩子依旧是不带任何感情说道,没有任何痛苦的感觉。
思枫看了看地下到处都沾满岩子血迹的刀,他并没有捡起。而是冷哼了一声,快步离去。
这个人太可怕了,就像是一根木头。
没有任何情绪,没有任何知觉,也没有任何人性。
思枫突然有些担心自己将那旧书撕下了几页会不会惹恼了这位人形修罗,对自己和吞月部大开杀戒。
不由得,脚下的步子更快了。他急于将这里发生的的一切向昂然禀报,好让他再做定夺。
岩子将两只被捅穿的手,整齐的合十,在旧书前跪了下去。
鲜血顺着胳膊流到肘部,一滴滴落在旧书的两旁。
“恕一切罪恶,降一切魔障,破世间虚妄。吾继尸薨林主之传承,割肉血祭奉北方,自穿双掌求舍身。”
念完后,岩子左手在上,右手在下,平平整整的压在旧书的封面上。
鲜血喷涌而出,将整卷旧书的每一页都浸润的饱满。
霎时间,旧书红光大盛,一股奇异之力从岩子双掌间的穿洞中升起。
他看到了一座全部用骸骨堆积而成的髑髅山,很高很高。
在山顶上,有一座全部用人头骨砌成的三角形围墙。
围墙的正中央摆着是一口巨大的棺材,盖板和棺体的缝隙中正在源源不断的往外溢出混着鲜血的泡沫。
棺材上放置着一个蒲团。
蒲团上面绣着一具没有血肉的完整的人体骨架。
统体纯白,三面四臂。
三个骷髅脸分别看向左,前,右三个方向。
象征着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死亡都是永恒的存在。
无论拥有多么强悍体魄,多么高明的修为,多么美丽的容貌,最终都难逃骸骨一具,黄土一抔。
四肢手臂,右高左低。
两只右手各举着一根硕大的鼓棒,随时准备击打而下。
两只左手各端着一个用巨大的颅骨做成的酒器,里面盛满了鲜血。
岩子在此从瓷瓶中抽出那根骨笛,将其方如颅骨酒器的献血中,还把瓷瓶内的尸油倒在了蒲团上。
顿时,蒲团上那具三面四臂的骷髅胯骨开始扭动,两腿也踏出一种玄妙的步法,似是在舞蹈。
岩子看的入神,只觉得有万千身法体位闯进自己的脑中,在哑门汇聚,沿着督脉向脊柱进发,拼命的要在他体内战友一席之地。
不一会儿,岩子的头上渐渐地出现了一个骷髅头的虚影。
就像是青烟构成一般,很快就飘散了。
“北方迷行五骷聚顶,第一骷功小成!”
岩子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强扯出了笑意,对着古书再度深深的跪拜下去。
丁州府城郊外,玄鸦军大营。
霍望与任洋坐在中军帐中。
天气已然转暖,而且霍望本身喜冷耐寒,所以帐内并没有防治火盆。
只有霍望的面前,摆了一个红泥糊成的小火炉,上面有一个黄铜烧锅,里面正在温酒。
霍望很喜欢黄铜。
虽然这是一种常见的,并不珍惜的金属。
但是他喜欢它的颜色胜过它的质感。
“能饮一杯无?”
霍望看向任洋问道。
任洋摇了摇头。
自己掏出了一把小茶壶,往里灌入了滚水。
他的孙子此刻正在账外玩耍,那些值岗站哨的玄鸦军没有不被他捉弄戏耍的。
“你不放茶却只添水?”
“这把壶,在被我借来之前,曾是我老友的家传之物。他家祖祖辈辈几代人都用这一把茶壶喝茶,茶色茶香早已将壶身浸润的通透,因此只需向内注入热水,便能泡出一壶佳茗。”
霍望满目惊异的盯着任洋面前的茶壶,他着实没有想到世间还有会有如此物件。
“绳锯木断,滴水穿石,凡事都是这个道理。无须什么奇门异法,只是日复一日的单调重复,便能累积出这般夺天地造化之事。”
任洋缓缓的转动着壶盖说道。
酒有沉齐。
随着炭火的烹煮,酒面慢慢附上了一层淡绿色细腻的泡沫。
“再者,我孙儿坏你王府三面门庭,老夫也着实拉不下脸来再向你讨一杯酒喝。”
任洋耸了耸肩。
他揭开壶盖,浓郁的茶香冒了出来,甚至压过了霍望的酒气。
“我还是不清楚你为何执意要来见我,甚至不顾身份与玄鸦军同行。”
任洋向霍望递过来一杯茶。
霍望接过后并没有喝,而是放在了一边问道。
玄鸦军再强也只是世俗军队。
像任洋这种客归珠有泪,人去骨遗香的绝世隐者,是从来不愿意沾染这些个红尘俗物的。
“本来我只是想见见老友,约定的还茶壶的日子就快到了。”
任洋叹了口气,充满了对这把茶壶的不舍。
“你的老友在我府上?”
“呵呵,你说呢?”
任洋冷笑了两声。
“那你为何不去见?”
“因为你这做主人的不在家,我怎好私自去主人家的隐私之地呢?”
任洋并不喜用茶杯饮茶,而是直接含住茶壶嘴喝。
滚烫的热茶被他倒入口中竟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霍望心下也是觉得这老头好笑。
你把我的家门都拆了,还在我的厨房里做了一大顿饭,到头来却说因为我不在你不好意思去看你老友。
天下间还有这么奇怪的人吗?
他当然知道任洋说的地方,是自己王府地下的牢房。
只是霍望不清楚里面的哪一位是他的老友。
“那么,你准备怎么赔我?就算是欠,也得有个契约才好。”
任洋又往自己的茶壶中续上开水,眼睛却是瞟了一眼霍望身旁斜靠在案边的星剑。
“好用吗?”
任洋问道。
霍望默不作声,却是已经暗自鼓舞气息,调动二极。
他一直觉得任洋此行来这不善,现在看来果不其然。
他,也是为了星剑而来。
霍望右手置于桌下,拳头紧紧地攥着。
他没有任何把握能打赢任洋,即便是星剑在手也不行。
虽说自己表面上看起来已与平常无异,可是那日的耗损却并没有一五一十的全部补充回来。
而且自己前几日修养调息时,又碍于身在丁州府城内,所以并不敢全力以赴,害怕暴露了自己的行踪。州统府内的汤家,可是对自己虎视眈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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