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你去过么？”周泽问道。
　　“没有。”女尸老老实实地回答，“而且我下不去的。”

　　女尸没有自己的灵魂，
　　僵尸不入五行，不落人回。
　　这听起来似乎很牛逼，
　　但后面要加一句：
　　人憎鬼厌，天弃之！
　　意思是女尸如果没事做出去遛个弯，也有一定概率大白天一声旱雷砸她然后直接灰飞烟灭。
　　这个世界，对她来说，是这般不友好。
　　人有阳间，
　　鬼有地狱，

　　两者接不属的存在，是异端。
　　周泽坐回到了柜台后面，他不觉得高兴，只觉得有些枯燥和无聊。
　　如果说将阳间作一个生产线，那么自己所做的，无非是将报废的产品丢进焚化炉里回炉重造。
　　“老板，这里有一叠这个。”
　　女尸从瓷砖捡起几张冥钞，递给了周泽。
　　周泽有些意外，他没料到这次居然也有报酬。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女尸说完这句话后有些后悔，但还是硬着头皮道：“鬼差送人路，过路扒皮，本是题应有之义。
　　想来，是他母亲曾给他烧过纸钱吧。”
　　周泽点点头，将冥钞收下，自己柜台后面抽屉里放着次剩下的冥钞，哪怕加这几张，还是有点少。
　　“你还有没有认识的朋友？介绍点生意来做做，做人……哦不，做鬼也要多读书，才能更好地进步。”
　　“老板，妾身只认识一些孤魂野鬼，他们也早断了香火供奉，根本没钱，而且他们也不敢到您跟前来，如果被您收了去，岂不是白白给您送了业绩？”
　　“业绩？”周泽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做鬼差也有业绩？”
　　“难道没有？”女尸有些疑惑道。
　　“我不知道啊。”周泽耸了耸肩，他是真的不知道，因为小萝莉给自己留了一句“你是我见过最有逼数的”然后：

　　biu
　　的一下，下去了。
　　也没给自己留下一本《鬼差的行为守则》或者《如何当好一个有理想有奋斗有追求的鬼差》。
　　“想来，应该是有的吧。”女尸有些为难道：“像是我家那位夫人一样，逗留阳间两百年，护佑乡泽，兢兢业业，也无非是想着回地狱后能赎以前的逗留之罪同时还能谋求一个官身。
　　若是当初她的那座庙不被毁掉，香火还在的话，根本用不了这么久的时间。”

　　“你还认识其他鬼差么？”周泽问道。
　　“妾身哪里能认识那么多差呀。”
　　“哦。”周泽点点头，看来以后得找懂行的人问问。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电瓶车的声音，是许清朗回来了。
　　“哎哟我去，累死我了。”
　　许清朗走进书店，给周泽丢了一根烟。

　　“不是去订牌匾的么？”周泽问道。
　　“那个订好了，然后我顺路去进了一批货，最近湾仔码头打特价，我多囤了一些，可把我累的。”
　　“你的水饺不是现做的？”
　　“嘿嘿，快餐店里的可乐还是从隔壁超市买的再卖出去的呢，我哪有那个闲工夫天天在家里包饺子。”
　　“湾仔码头，挺适合你的。”
　　“对吧，我也喜欢那个口味……嘿，不聊了，我先回去装冰箱。”许清朗跟周泽摆摆手，回到自己店里去了。
　　等许清朗走后，女尸忽然“噗哧”一笑。

　　周泽有些意外，“你听懂了？”
　　女尸笑道：
　　“他确实长得很好看啊，大部分男的和他在一起都会变弯的吧。
　　所以，

　　弯仔码头。”
　　通城近些年有一个较有名气的地方，不是在于它的经济，也不是在于它的小吃，而是在于它的高考。
　　对于全国大部分的高三学子来说，通城模拟卷，足以和黄冈密卷相媲美。
　　当然，原本这些事对于周泽来说，没有什么影响，他这个书店也早摆脱了对“活人生意”的依赖，
　　已经完成了产业结构升级和转型，面向死人去赚钱。
　　不过，一次来找过自己的胖子，再度找到了自己。
　　目的很简单，下一个学期是高考学期，胖子打算再干一把大的，做盗版的密卷生意。
　　这里面应该有许多的弯弯绕绕，甚至还有极为错综复杂的利益链条，周泽并不是很清楚，事实，周泽相信徐乐也不会清楚。
　　胖子之所以次和这次都打算拉徐乐入伙，完全是想要借助徐乐的一些同学人际关系。
　　徐乐在这个间，其实是一个令双方都满意的间人。
　　傻不拉唧，

　　却最为令人放心。
　　盗版，是时下国内社会生活一个无法回避的坎儿，乃至于由它所引申出来的所谓“山寨”化，看似轰轰烈烈，如火如荼，甚至都开始逐渐脱离了贬义词的范畴开始向性词发展。
　　但说一千道一万，它终究是违法了的，虽然时下风气使然，使得这种现象几乎普遍得无以复加，但如果运气不好真被盯了，总归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儿。
　　周泽拒绝了胖子，胖子有些闷闷不乐地离开了，临走时站在门口的胖子点了一根烟，摸了摸自己掉金粉的金链子，
　　骂了一句：
　　“撒。”
　　周泽则是继续坐在柜台后面看着书，胖子的到访，无非是这段时间生活里的一个小插曲。
　　女尸跟往常一样，打扫好书店后坐在椅子闭着眼，斜靠在墙壁，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假寐。
　　两个人的生活，染了类似老太太裹脚布的那种气息。
　　周泽怡然自得，联想起自己辈子最期待的事儿，是以现在的这种方式生活着，虚度光阴，浪费时光，看看书，发发呆。

　　不用随时准备去面对急诊病号，也不需要时时刻刻督促自己一点一点地努力往爬。
　　对于女尸来说，她躺在棺材里已经两百年了，早习惯了枯燥和沉默，现在，只是毛毛雨啦。
　　起书店的“平静如水”，许清朗昂扬进多了，他身家丰厚，对于玄学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追求，反而想的是如何靠自己的能力去赚钱去发展。
　　也因此，许清朗对隔壁这家主仆二人的颓废风很是不爽！
　　“瞧瞧你，天天懒得跟个死人一样。”许清朗照例忙完一天后过来抽根烟顺带给周泽泼一些嘲讽。

　　“我本来是个死人。”周泽挥挥手，吐出一口烟圈。
　　“你看看你，活了两辈子的人，现在手里头都没几个钱，我可是有二十几套房的男子，还在努力地奋斗。”
　　照例，贬低一番周泽后，得吹捧一下自己。
　　周泽瞥了一眼许清朗，笑道：“你这是在给自己准备嫁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许清朗抬起头，看向夜空（屋顶），“我想以后养老时，日子过得更舒坦一些。”
　　“二十几套阳宅都吸引鬼夫人来八抬大轿把你载回去成亲了，你再努力努力，多赚点钱，多买点房，下次争取什么女鬼王之类的觉得和你门当户对了，我这个鬼差也能跟着你沾沾光。
　　苟富贵，勿相忘啊。”
　　“呵呵。”旁边假寐的女尸很配合自己的老板。
　　“快八点了，我得准备准备。”许清朗看了一下时间说道。
　　“做什么？”周泽有些意外。
　　一般情况下，许清朗到晚歇息得都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