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先生微微一笑,道:“小兄弟与我等相识一场,缘分不浅。只今日时候不早,咱们还是各自散去,以免敌人再来搅扰。三日之后正午,请小兄弟来江边“正阳楼”一叙。”
韩天重道:“好,小弟定当如时前去。”
韩天重与众人作别,自顾回到家中。到了屋里对镜一照,见喉头处被划了寸许长一道口子,好不疼痛,心中不由得一阵后怕。想起方才种种遭遇,又禁不住兴奋难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天将大亮,这才迷迷糊糊睡着。
醒来已是过午,当下也不去柜上,找了间药铺敷了药。所幸正是冬天,人人厚衣长裤,这伤口倒也不易发觉。如此过了三日,到了与众人相会的时辰,他早早来到江边北三道街的“正阳楼”。此地乃城中有名饭庄,尤以各式熏酱菜出众,韩天重曾来过几次。到了门口,见好大一处阁楼,伙计正搭着毛巾往内迎人。他进了大堂四下张望,未见众人,正要上楼去寻,一个车把式样的人走到近前,低声问道:“小哥可是姓韩?”
韩天重点点头,那人道:“这边请。”当先领路,带着天重穿过跨院,来到后院一间青砖瓦房。推门进去,见屋正中摆着一桌酒席,钱先生等分坐一圈,见他进来,便都站了起来。
钱先生道:“小兄弟来了,快请坐。”
韩天重客套一番,随他坐了。只见相陪的有四五人,黄大哥,杨金虎,许老板,和那姓沈的汉子都在,却不见那姓谭的军官和那姓关的老者,想是二人另有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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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席甚是丰盛,众人殷勤相待,很是热情,却绝口不谈当晚之事。韩天重心想:“你们既不说,我也不好开口便问。”当下只捡些坊间趣事随意说了。众人问他出身,天重照实相告,在座的除了那姓黄的都听过韩家铁铺的名号,着实夸赞一番。天重问起众人姓名,那姓黄的单名一个纵字,钱先生名叫钱百川,许老板大号许佑谦,乃是城中有名的当铺“聚源阁”的掌柜。那姓沈的汉子叫做沈归潮。当下众人推杯换盏,边吃边喝。
酒过数巡,钱先生冲外面挥挥手,进来两个汉子将门掩上,并排站在门外守着。钱先生端起一杯酒,向韩天重道:“小兄弟,咱们一见如故,什么事也不用瞒你,我们这一群人聚在一起,并非光是脾气相投,这其中缘故,只怕你尚是不知,待老朽与你分说明白如何?”
韩天重举杯道:“正要请教老先生。”
二人干了一杯,钱先生道:“不知小兄弟对当世之帮会可有了解?”
韩天重道:“小弟孤陋寡闻,只听人说过,江湖上向有青帮,洪帮之称,人数颇众,其他却是一概不知。”
钱先生点点头,又道:“那青帮,洪帮出自何处?你可知道么?”
天重摇头道:“这个却是不知。”
“青帮,洪帮本出同源,其根上都出自清初的“天地会”。
“天地会?”
“不错,”钱先生道:“那天地会乃是康熙年间所创,创立者或说是郑成功,或说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已不可考,但殊途同归,其宗旨乃是“反清复明”。
“反清复明?”韩天重想起当日那姓关的老者,不由得向许老板瞧了一眼,见他正拿着只鸡爪大嚼,浑不在意。
钱先生道:“正是,当年崇祯皇帝吊死煤山,满清以少数民族入主中原,中原汉人自古以来视其为化外蛮夷,自然不服。满人又行剃发易服之政,凡有违抗,杀戮极惨。因此各处反抗此起彼伏,络绎不绝。清初几任帝王,在这上面花的心思着实不小。直到了康熙年间,这势头才渐渐平了下去。”
他顿了顿,又道: “表面上的反抗虽说停了,但民间却一直蠢蠢欲动。各路反清人马纷纷转入地下,那“天地会“便是其中最大的一支。 但此时清朝已统治中国数十年,根基已牢,百姓心怀故国之心渐去,康熙帝又甚是英明,施政颇为妥帖,这帮人自然也就兴不起什么风浪。如此蹉跎岁月,哪知到了雍正年间,形势又变,这“天地会“中有一批人竟然投靠了清廷。”
“相传雍正继位之初,国库空虚,便招百姓兴办水路粮运,又称漕运。天地会中有三人结为异性兄弟,接了这门差事,久而久之,便将“反清复明“的宗旨改为了“安清保清”。他们广招门徒,另立门户,成立了“安清帮”,那便是今日青帮的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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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天重对这些历史典故向来不熟,只觉有趣,当下静静听着。
只听钱先生续道:“青帮分出去后,会中另外那些人,自然视他们为叛徒,仍是一意反清,这些人便是洪帮了。那“洪”字乃是“汉”字少了土,意为汉人失去土地,誓要夺回。百余年来。 青洪两帮一直冲突不断,双方杀戮极惨,也不知多少人为此丧命,那真是………………唉………………”
说到这里,钱先生叹了口气,似是心中颇有不忍。许老板在旁冷笑道:“我说堂主,还是收起你那菩萨心肠吧,什么反清安清!都是屁话!青帮也好,洪帮也罢,说得好听,现在不全都成了地痞流氓?要我说当初还是杀得少了,就应该把他们都一勺烩。”
钱先生一笑,也不在意,接着道:“当时会中却有另外一批人,这些人既不愿意帮助洪帮,也不愿意相助青帮。他们入会有的是为了锄强扶弱,有的是为了仗义助人,对于国家大事,本就不怎么关心。只要百姓日子过得安定,谁也不来欺负咱们,哪个做皇帝,那也没什么分别。”
“这话对了。”韩天重忍不住道:“什么满人汉人,到头来不都成了中国人?我看也没必要成天打打杀杀。大家关门过好日子不是挺好?”
“韩兄弟见识不凡呐,当真令人刮目相看。”许老板横了他一眼,韩天重笑道:“小弟能有什么见识?只是想,当初满人虽然杀的人多,可那都是百年前的事了。杀人的那些人早已死去多时,当真想要报仇,却也无从报起。倘若去找他们子孙为难,那也不是大丈夫所为。退一步讲,就算真把他们全杀了,死的人也活不过来。我在学堂里曾听先生讲,如今中华民国,讲的是五族共和。咱们中国现在到处被人欺负,有时间算这些旧账,还不如聚在一起商量对策为是。 ”
“说的好!”杨金虎拍桌赞道:“韩兄弟,你这番话可真说我心窝里去了。来,咱们干一杯。”
说着,提杯一饮而尽,抹抹嘴道:“许老板,不是我说你,你这人做事没的说,又够义气,又讲交情。只是有时候说话太也刻薄,关老先生虽是满人,可一片爱国爱民之心跟咱们也没什么分别,你何必总是跟他过不去?”
许老板嘿了声,道:“你杨大哥久居关外,自是无牵无挂。我姓许的却是祖籍扬州,当年我祖宗死人堆里爬了出来,千辛万苦才挣命到此,没给满人杀绝了。我说他两句,又能怎的?”
杨金虎摇头道:“说不说自然在你,我是怕坏了咱们兄弟间的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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