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晓楠愣怔了片刻,思维再迟钝也看明白了。他一直觉得今晚的气氛不一般,四个长辈显得格外亲近和兴奋,开始以为是因为自己捕到了一条大鱼,现在看来完全不是。
四个长辈一同满怀期待地看着自己,一定是事先商定好了,丝毫不留回旋的余地。都是自己敬重的长辈,怎么可能让他们集体伤心?
更何况是柳暗花明,没什么不好,写小说还推崇现实主义哪。
柳晓楠看了一眼半低着头、偷偷瞄着自己的关小云,一股柔情一股雄性的力量一同在胸中勃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听从长辈的安排。”
柳晓楠被关得玉灌醉了,晕晕乎乎走路撞墙,关小云扶着他到自己屋里躺下。
柳晓楠头痛欲裂,一个劲儿地喊口渴,关小云只得一遍一遍地给他倒水喝。
柳晓楠仰面躺在炕上,双手大拇指使劲揉着太阳穴,脸上的汗水一层层地渗出,眼睛发红可没丧失理智,直不楞登地看着关小云说:“太难受了,以后再也不喝酒了。我躺一会儿,你不要拿笤帚疙瘩打我。”
关小云拿一块湿手巾给他擦汗,柔和地笑着说:“今天不打你,往后也不会打你,放心躺着吧。”
柳晓楠傻乎乎地笑:“咱俩定亲了,你再打我就不对了。”
“咱好好过日子,不吵不闹不打架。”关小云坐到柳晓楠的脑后,替他揉着太阳穴,沉浸在美好生活的向往中:“定亲了就该定性了,不要再去做冒险的事儿。你不知道今天我快被你给吓死了,你在浪谷里我根本看不到你,心都蹦到嗓子眼里了。”
柳晓楠仰着脖子跟关小云对着眼神,双眼朦朦胧胧的:“小云,其实你挺美的。”
关小云双手捂上柳晓楠的眼睛:“喝醉了才会说点热乎的话,不许看。”
“我如果能挣到稿费,都给你买新衣服穿。”
“什么是稿费呀?”
只说了几句话,酒劲上来了抵挡不住,加上白天在河里与鱼搏斗疲乏至极,柳晓楠眼皮发紧很快沉沉地睡去。
关小云守了柳晓楠一会儿,见他紧锁着眉头,脸色由潮红转为苍白,呼吸粗声大气的像拉风箱,很难受的样子,着实心疼。她来到院里,对关得玉说:“爸,你以后别再灌晓楠喝酒了,他不会喝酒,灌醉了还得我照顾他。”
关得玉看了一眼柳致心,意味深长地对女儿说:“你不照顾谁照顾?”
柳晓楠半夜被尿憋醒,伸手在炕沿下摸到灯线,拉亮电灯正要下地,一眼瞥见炕的另一头睡着关小云。
身上只搭着一条毛巾被,波纹般的曲线起起伏伏;修长健康的四肢舒展开,健硕洁净的肩膀如弯弯的小船,仿佛能承载一切;长发呈自然状态散落在枕头上,睡梦中恬静的面容散发出迷人的气息。
他吓得出了一身的热汗,马上关掉电灯。
柳晓楠极力压制住狂跳的心,等气息喘匀了才摸黑下了地,蹑手蹑脚地走出屋子来到院子里。撒了长长的一泡尿,只身站在院子里,望着漆黑的四间屋子发呆。
两家人已经熟睡,除了关小云的屋子,去任何一间都不方便,总不能睡在锅底坑吧?
凉风习习,柳晓楠完全醒酒了——这是长辈们默许的!显而易见,已把自己和小云当成小夫妻来看待了。他抱着肩膀遥望着暗淡的星空,心中无喜也无忧,只觉得有些清凉。
那个播下了一颗梦想的种子,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小女孩在哪里呢?岳老师说,谷雨的期望和自己的梦想紧密相连,可谷雨早已幻化成一种符号,就算实现了梦想,站到她的面前又能怎样呢?
时光能改变一切,改变所有的人。小云是爱自己的,一直都是,跟她之间的距离,不过是炕上的那几步远,比璀璨的星辰近多了。
蚊虫不允许他再思考下去,悄然无声地在他身上叮了几个大包,奇痒难耐。他挥舞着手臂驱赶蚊虫,被紧盯不舍的蚊虫逼进了屋里,小心翼翼尽可能不发出一点声响地爬上炕。
黑暗中,有人胆子格外大,有人胆子格外小。
柳晓楠一动不动大气不敢出,侧耳细听着关小云时而绵长若有若无、时而急促如小猫打呼噜的呼吸声,心脏竟然随着她呼吸的节拍跳动。
他猜想她可能被自己吵醒了,只是在装睡。如果自己偷偷摸过去,会发生什么呢?
什么也不会发生!只是一种恶作剧的心态在作祟。那个被遗弃在垃圾堆上、被无情剥夺掉生命的幼体所带给他的震撼,早已深深地根植于他的生命里。
为了控制住纷乱的情绪,柳晓楠尽可能地去想一些跟关小云无关的遥远的事儿,借此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和野蛮的冲动。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想起复课时那个走错宿舍的女生,她回到自己的床铺上是心乱如麻还是心跳如鼓?假如那天自己的旁边有一个空铺位,又会发生什么尴尬的事情呢?
柳晓楠被自己怪诞的想法逗乐了,一时没忍住竟然笑出了声。此情此景是何其的相似,只不过一个是偶然,一个是必然;一个是过去式,一个是现在进行时。
炕的另一头也传来一声压抑着的笑声,关小云的嗔怪透过黑幕飘过来:“大半夜的不睡觉,是做梦娶媳妇还是没醒酒。”
柳晓楠小声回答:“都不是。突然想起在学校住宿时,一个女生起夜走错了宿舍,手都摸上我的脸了......”
沉寂了许久,关小云才幽幽地说道:“你是那个女生还是我是那个女生?”
“只当是个笑话,你可别多想。”
“当着大人的面,你说过的话算数吗?”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丨居丨柳子街,两小无嫌猜。二十为君妇......”
“我听不懂,赶紧睡觉吧。你爸回来了,你又有干不完的活。”
炕的另一头飘来轻微的鼾声,柳晓楠睁着眼睛瞪着黑暗。
两家长辈认可拍板的终身大事,天造地设水到渠成,可炕上的这几步究竟有多远?估计关小云睡熟了,他悄悄地把房门推开,坦坦荡荡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清晨俩人一同醒来,相视一笑甚是难为情,关小云用毛巾被蒙住头,柳晓楠赶紧穿上衣服下炕。
洗脸梳头和长辈一同吃早饭,长辈们不闻不问,自然的很像一家人,他俩也就没什么好尴尬的。
几家人联合起来淘水井,烧炕、重抹墙皮、用清水冲洗辣椒茄子等蔬菜表面的泥垢......正如关小云所言,柳致心一回家,柳晓楠总有干不完的活。
关小云天天过来帮忙,担当起未过门媳妇的角色,参与到柳家的日常生活当中。他俩的关系就此公开,被大多数人普遍看好。
只有马格思一人爱说些风言风语。她费了那么多的心思想把关小云划拉到手,结果却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成了别人家的媳妇,她觉得很丢面子。
自家的媳妇并不输给关小云,只是彩礼要得太狠了,电视机录音机一样不能少,不盖新房不结婚。仗着能说会道,满口应承结婚后肯定盖新房,媳妇才答应今年国庆节嫁过来。
可是,一场暴风雨又让媳妇变卦了,家里进了那么深的水,还怎么结婚呀?婚期推迟,盖好新房再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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