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剑客脸带青铜面具,没想到韩谦如此无礼,竟然直接要闯进他们通往晚红楼的秘道。
韩谦只是淡淡看了蒙面剑士一眼,心想老子现在就是要摆一摆谱,你他娘敢咬老子不成?
被韩谦盯了好几秒钟,而屋里诸人皆面面相觑,都不吭声,剑士最终往后退了一步,将通道让出来。
走过长长的甬道,推开一道厚重的石板,却是一座空旷的地下宫殿。
有数名披甲剑士守在里面,突然看到韩谦走进来,都是一愣,拔出佩剑便要将韩谦扣押下来。
“不要动手。”姚惜水从后面跟出来,挥手让守卫退到一边去。
韩谦没有理会姚惜水,看到大殿的一角有木楼梯,便拾梯而上,才发现身处木楼之中,而之前的那座地下大殿则是位于晚红楼的土山之中。
木楼之中空空荡荡,韩谦也没有兴趣去窥探黑纱妇人的隐私,推门走下土山,从夹道间往姚惜水所住的院子走去。
姚惜水示意院子里神色错愕的丫鬟退出去,见韩谦穿堂过户,直接推开她闺房的门扉,和衣躺到她平时休息的床榻之上,才冷冷说道:“你莫要得尺进寸。”
“我又没有使唤你唱支小曲,就想找地方歇息一下,怎样叫得尺进寸了?”韩谦问道,他此时也确实有心力交瘁之感,嗅着姚惜水房里的被褥都用上等的醺香醺过,心想在这里睡一觉,应该是极致舒服的。
姚惜水拉来一把椅子,坐到床前,盯着韩谦,问道:“你就不怕冯翊、孔熙荣回去,将你的事泄漏出去?”
“你们捅出来的漏子,我担心有用吗?再说了,你们真要觉得我有那么一点用处,哪怕是杀人灭口,也会将破绽补上的。”韩谦说道。
“你与冯翊、孔熙荣臭味相投,真就愿意看我们杀人灭口?”姚惜水问道。
“我性命都难保,还能管别人的死活?”韩谦嗤然一笑,说道。
“今日要不逼迫你,你大概不会将《疫水疏》主动拿出来吧?”姚惜水盯着韩谦的眼睛,又问道。
韩谦心想这小泼妇真不蠢,他挨着枕头斜躺,拉开锦被盖住腿脚,靴子也不脱,跷在床沿上,说道:“我实在懒得跟李冲那蠢货说话,要是姚姑娘能听进去,我则不妨跟你说说。你们以为用这种手段就能逼迫我父亲就范,才是大错特错,但倘若你们能做缓解民间疾苦之事,我倒不妨能劝我父亲配合你们行事。除此之外,你们最好不要再有什么轻举妄动了。”
这时候隔壁院子传来一缕琴音,十分的悦耳,似青山流水,音如天簌。
韩谦揭开被褥,胡乱的堆到一旁,说道:“这是苏红玉姑娘在练琴?我过去听听,对,我几个家兵还守在信昌侯府别院里,你让人告诉他们到晚红楼来等着我——至于我为什么突然跑到晚红楼了,你们想借口吧,我去听苏红玉练琴了。”
看到韩谦起床就往隔壁苏红玉所住的院子里走去,将她的床榻搞得一踏糊涂,姚惜水握了握藏在袖里的短刃,想着是不是在这孙子的大腿上扎两刀,让他知道谁才能在晚红楼里横行霸道?
苏红玉与姚惜水一样,也是晚红楼力捧的六大花魁之一。
苏红玉成名要比姚惜水早几年,年纪约二十三四,身量丰腴,脸蛋长得极美,身穿一件雪白的裘衣坐在亭前,青紫相间的罗裙铺陈来,仿佛花开正艳,正对着院子里荷叶枯立的池塘调琴,池岸边鹅卵石铺成的步道上积着还不成规模的雪。
韩谦抬头看了看天,都不知道什么时候,雪已经停了,但苍穹还是铅灰色的阴沉。
苏红玉看到韩谦径直闯进来,抬头看了一眼跟在韩谦身后的姚惜水,倒也没有其他表示,继续埋头断断续续的拨弄琴弦。
从这一望之间,韩谦便能确认苏红玉与姚惜水一样,都是晚红楼知悉机密的核心人物。
在晚红楼,六大花魁卖艺不卖身,却各有所擅,姚惜水以剑舞闻名,而苏红玉以琴艺冠绝金陵,惹得金陵成百上千的公子哥为听一曲而不惜一掷千金。
韩谦也只能勉强说得上是大臣之子,他父亲官居从四品,却是清闲之位,因此他在金陵的世家子里也谈不上一等一的显赫。
他之前痴迷于晚红楼的姑娘,但还没有机会听苏红玉弹琴,更没有机会观姚惜水舞剑。
这么说也不正确,大半个月前,韩谦就看到姚惜水拿剑朝他逼来。
能培养出苏红玉、姚惜水这样的人物,还不知道培养了多少刺客、杀手藏在暗中,晚红楼到底是怎样的组织?
晚红楼掌握这么雄厚的资源不说,凭什么还能令信昌侯、世妃王夫人放心跟他们合作,全力扶持三皇子杨元溥?
信昌侯、世妃王夫人又怎么就轻易相信将杨元溥推上帝位之后,晚红楼不会另藏祸心?
三皇子杨元溥所说世妃王夫人与黑纱妇人在广陵节度使府曾相互扶持、共历劫难,又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说世妃王夫人曾经能到徐后的身边伺候,进而有机会得天佑帝的宠幸生下三皇子杨元溥,也都是晚红楼的谋划?
三皇子杨元溥出生之时,天佑帝还是淮南节度使,还没有正式开创楚国,而徐后之弟徐明珍刚刚世袭广陵节度使之位还没有几年。
要是晚红楼在那之前就已经在谋划、布局着什么,晚红楼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存在?
韩谦心里对晚红楼有太多的疑问,走进亭子里,看亭子里铺有锦毯,脱了靴子走进入亭中,挨着栏杆而坐,也不说话。
姚惜水见韩谦此时就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任性孩子,也拿她没辙,朝苏红玉苦涩的摊手一笑,示意今天的状况有些失控,便也跟着韩谦走到亭子里坐下。
“惜水妹妹给韩公子气受了?”苏红玉笑靥如花的问道,“惜水妹妹年纪轻,心气高,要是有什么不待见的地方,妾身弹琴一曲,给韩公子消消气?”
韩谦此时也没有心气劲儿,再跟苏红玉、姚惜水斗智斗勇,坐在那里也不答话,只是听苏红玉弹琴,看到亭子里的长案上还有糕点,便径直拿来就吃,直到天色暗沉下来,就爬起来穿好靴,往晚红楼外走去,范大黑、林海峥、赵无忌三人果然牵着马在院子外等着他。
“少主怎么不说一声,就跑到晚红楼来听曲子?”范大黑性子直,看到韩谦从晚红楼走出来,就忍不住抱怨道,“今天宅子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少主怎么都应该先回去跑一趟,再出来玩乐的。”
韩谦抬头看到林海峥、赵无忌一眼,看他们守在晚红楼外都很有些不耐烦,也猜到他们跟临江侯府的侍卫在一起,早就知道今天朝会之上所发生的事情了。
韩家发生这么大的变故,甚至都有可能一蹶不振,他却跑到晚红楼来寻欢作乐,范大黑、林海峥他们作为家兵,也不可能完全没有自己的想法跟感受,心情焦躁实属正常。
涉及的事情太复杂,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韩谦压低声音,跟范大黑说道:“你以为你眼睛所见、耳朵所听,就是事情真相?事情有时候比你亲眼所见复杂得多、诡异得多。”
范大黑没有再吭声,但对韩谦的话不以为然,踢了紫鬃马一脚,将其赶到韩谦身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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