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
陆四迟疑了一下,想着现在提这个为时过早,但还是把他的想法说了。
他的意思是从现在开始淮军缴获的金银财宝要专门保管,不许下面的人私藏。
“我说的这个专门保管不是让大伙把缴获都充公,而是按功劳定额分赏记下来,但先不发给下面人,等咱们占了淮安城稳定下来再统一分配,先生以为如何?”
阴阳先生也是先生,陆四对王二还是蛮尊重的,先前也赖王二那一卦把大伙的士气调动起来。
王二先生还没开口,江大中就附和道:“陆兄弟这话在理,就得这么办,要不然大家伙得了钱财都想着回家,咱们淮军不就完了?”
“难怪余先生走的时候说你陆兄弟有大将之材,是个干大事的人,果然想得比我细致啊,这事就依你的,等回头我跟他们说一声。”
王二既然这么说了,陆四相信山阳县其他头领们不会有意见,毕竟他是为大家伙考虑,不是他陆文宗有什么私心。
事实上陆四也是多此一举,淮军上下这会还不知道有没有命活下去,哪里会去在意身外之物。
那边蒋魁过来说饭好了,但锅不够所以没法烧汤,大家伙只能光吃白饭。
“先把肚子填饱,等打下淮安城,我陆文宗再请大伙吃顿好的。”
说这话的时候,陆四想到了昨夜答应给那个宋老瓜找个官太太的事,现在却不知这宋老瓜是否还活着。
蒋魁说好,又提出一个问题,还是锅不够导致的,就是一次只能供几百人吃,没办法让所有人都一起吃饭。
“分批吃,一营一批,吃完的立即腾地方,后面的再跟上!”
陆四果断给出主意,并让王二先生他们先去吃,自已则去看望堂哥陆文亮。
“我的伤不打紧,大事要紧。”陆文亮知道弟弟要带人去打淮安城,不想让他因为自已而分心。
“大哥你别担心我们,自已要多保重,等打下淮安城我派人过来接你们进城。”
桃花坞的伤员不少,先前程霖过来说怕有好几百人,都是刀剑造成的外伤,镇子里只有一个郎中,又没什么药材,伤员们只能做些简单包扎,要治伤还得进淮安城。
另外夜里死了那么多人,不管是河工还是官兵,尸体都要处理,这件事陆四让周旺他们办了。
死的人太多,淮军现在的条件没法将死者的尸体送回老家安葬,只能就地火化捡灰了。
陆四转身准备过去时,陆文亮拉住了他的手,盯着堂弟看了许久,方说了一句:“要活着。”
“嗯。”
陆四缓缓点头,在堂哥的目光中向石桥走去。
四下里,有不少即将出发去淮安的河工在跟熟悉的人做道别,尽管他们有着必胜的士气和信心,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因此气氛多少有些压抑和沉重。有些夫妇同时来出河工的,妻子紧紧的抱着丈夫。
“陆爷,是不是要制止他们?”
成为陆四旗牌兵队长的孙武进觉得有必要干涉,根据他的经验出战之前是不能让士气低迷的。
“不必了,”
陆四摇了摇头,走过去从侄子广远手中接过盛满米饭的碗,和众人一样蹲在地上用筷子扒了起来。有的河工连筷子也没有,直接用手刨着吃。都是饿得狠了,哪怕连个下饭菜也没有,众人也是狼吞虎咽。
吃着吃着,陆四觉得有些不对劲,抬头却见对岸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几百人蹲着吃,几千人默默的看。
很静,除了扒饭的声音。
将最后一颗米粒塞进嘴中后,陆四将碗筷放下,起身看向四周。
“都吃饱没有!”
“饱了!”
风字营几百人同时喊道。
陆四点了点头,喝了一声:“饱了,就跟我陆文宗去干他娘的淮安城!”
说完带头出发,风字营的河工们立时起身,在队官的带领下跟在陆四身后。
淮字大旗在队伍中高举起来,扛旗的是广远。
淮安有三城,分为旧城、新城、联城。
漕运总督衙门位于淮安新城,此新城是蒙元末年张士诚的部将史文炳所建。明朝自建漕运督院后,历任漕抚对淮安新旧两城都有扩建维护。嘉靖年间为了备倭,漕抚章焕又于旧城东北修联城,使新旧二城合为一体。
万历三十三年有倭乱,边海戒严,漕府推官曹于汴又在临淮西城修了四座敌台,使得淮安城具备了军事功能。
这四座当年没有派上用场的敌台,如今却成了淮安城的救命稻草。
叛军李士元部自辰时开始攻城,其部悍勇之卒以云梯登城,但屡屡被敌台上面的福建兵以铳射毙。
攀城不得的李士元迅速转变策略,叫人将城外漕兵武备库中抢来的两架攻城槌和十几架盾车运到城下,命士卒披双甲、顶挨牌冒死撞击城门。
城上守军发现叛军准备撞门后,指挥的千总郑泰忙下令开炮。
福建兵是不擅步战,却精通火器,听到号令之后立时有炮手将正在燃烧的火把对着露出药膛的火信引子烧去。
“轰”的一声巨响,一颗实心炮弹正中一辆盾车,炸得那辆盾车当场就四分五裂,木屑横飞,木轮一下向空中弹去,又瞬间砸落地面,“霹叭”一声,碎成一团。十数名被叛军威逼推车的河工或死或伤,地上一片狼藉。
“打得好!”
郑泰见状大喜,可话音刚落就听“轰”的一声,紧接着便是一袋装满泥土的麻袋朝他所在飞了过来,险些将他当场砸死。
转头一看,竟是一门炮炸膛!
两个炮手被弹射上空又掉落的炮管砸中,血肉连着骨头都叫砸扁,另有十几名福建兵被炸膛后的炮身铁片击中,惨叫连连。
“他妈的一帮废物,惊死人!”
郑泰气的大骂,以为是炮手药子装多了,却不知城头这四门炮自架上后,已是有二十余年不曾开过。
“快开炮啊!”
眼看着叛军的攻城车已经推了过来,炮手们却一个个吓得傻站在那不敢开炮,郑泰急得上前用刀把朝两个炮手身上砸了过去。
“快,快开炮!”
炮手们反应过来,哆嗦着去点另两门炮,一点着炮手们却跟见鬼似的全往两边跑,就是郑泰也不敢站在那。
好在这两门炮没有炸膛,炮子成功从炮膛中飞出,砸在了叛军的人群中。
“慌什么,城上就四门炮,他们能打咱多少!”
“攻进城,金银珠宝任你们抢,娘们女人任你们玩!”
“不拼命的,老子把他头砍下来当球踢!”
“......”
除了强攻外,李士元也没有办法,这事要怪就怪他的部下们太心急!
淮安城中不知道河工暴乱的事,所以城门会跟平常一样在卯时正常开启,到时候李士元带着叛军和裹来的河工直接冲就是。
偏李士元手下的兵叫淮安城的繁华迷住了眼,又以为城内的福建水兵和漕兵根本不是他们对手,所以一个个没等李士元发令就强逼着河工们扛云梯上城,结果把城内惊动,造成了现在不得不强攻的局面。
可以说是骑虎难下了。
李士元虽急,却没有放弃的打算,他相信马上就会有更多造反的河工赶来淮安城,到时候城内那帮福建兵就得分散四下去守,他只要死攻西城一定能够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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