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吩咐少年守住家,领着李长安出了门。
这一路直接出了县城,到了江边一处滩涂边。
“道长你看。”
不需她说,李长安已经瞧见江面上横着一排小船。
每只小船上都站着两个人,立在船头的,手中都拿着一根长竹竿,伸入水中一阵搅拌,再拿出来竹竿上已经缠上一圈白色的丝线。船后头的赶紧把丝线捋下来,放入船中。而船头的人,便又将竹竿伸入水中。
“这是……云浣纱?”
李长安有些吃惊了,外界传这云浣纱传得玄乎,连‘仙梭’都传出来了,没想到,却是从水里捞出来的。飞飞见到这一幕,大概会失望,再高明的大盗,也没法子将这一江水给偷回去。
“这所谓的‘云浣纱’就是那妖魔的手笔。”妇人冷声说道,“綦县因这‘云浣纱’才有今日的富裕,除了亲朋遇害的,谁有会说那个织女娘娘的坏话呢?”
李长安看着江面的一切,皱眉问道:“如此说来,这织女娘娘也算造福一方,为何要坚称为妖魔呢?”
“道长有所不知,这捞丝不是每时都有,只有往那‘织女娘娘’处送上一批人,这江面上才能捞上一回丝。”
“牛半城说这是仙人赐福……”妇人冷笑一声,言语愈加激动,“可哪儿家的仙人赐福,会跟做买卖似的?”
李长安点点头,没有言语,只是仔细观察起江面。
“咦?”
他突然瞧得江面上虽然雾气滚动,但始终弥散不到那些小船的位置。这江面上好像被无形之物隔开,靠近綦县这一边,波光粼粼天清气朗;靠近云萝山那一边,却是浓雾弥漫。
再看得仔细些,才惊觉,那些丝线哪里是水里无中生有长出来的,分明是雾气化入水中,凝结而成!
这雾有古怪!
另一边,妇人继续恨声说道:
“牛半城每隔一段时间,便搜罗些没跟脚的外来人送过河,为了掩人耳目,偶尔也选一些小门小户的本地人,自己家的子弟却是一个也没往里面送!”
“道长,要是对面真是神仙,他牛半城为何不让自家人去趟这个仙缘?”
听到这儿,李长安却是奇道:“你家不也是牛家子弟么?”
“我家相公确实也姓牛,但我家本是逃灾至此,与这綦县牛氏根本没有干系,但我家相公却被牛半城强拉进了族谱,谎称是牛氏族人送进了那云萝山中。”
李长安点点头,心底下也了然了几分。
他倒是不曾认为那个织女娘娘真是什么神仙,这刺鼻的妖气可做不得假。
他只是想弄清楚,事情的具体情况,以及妖气为何弥漫满城,不过现在看到这江上捞丝人,也大抵知道缘由了。
现在看来,妖怪并未在城中活动,城内的妖气都是捞丝人沾染回去的。
他沉吟一阵,忽的问道:
“你说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往对面送人,什么时候会送?”
“便是今日!”
日头西斜。
一只游船停泊在綦县的码头。
码头上,鼓吹甚嚣,綦县的男女欢送着一批人登上游船,这批人神色都是期待中混着忐忑,都是被选上去伺奉织女娘娘的“有缘人”。
在这帮子“有缘人”上船后,又涌上一帮民夫,往船舱里抬去一个个大箩筐。
“嘶。”
一个抬箩筐的后生牙缝里挤出一口气来。
“这箩筐怎么这般沉!”
说着,他竟要伸个手去看个究竟。
“吁!”
和他搭手的是个老头,以前兴许是个赶马的车夫,一着急就露出了职业习惯。
“你干啥?不怕娘娘怪罪啊!”
后生闻言,赶紧把手给缩了回来,连声讨饶:
“不敢不敢。”
民夫们本是同时出发,但两人的箩筐似乎格外沉上一些,待到抬进船舱中,竟然落到了最后。他们活动着酸软的手臂,见自己已是最后一批,出门时便带上了舱门。
然而,没过多久。
两人所抬的箩筐的盖子被顶开,一个大活人从筐里冒出头来。这人顶着一头半长不短的头发,除了李长安,还能有谁呢?
李长安缩在箩筐里等了一番,见舱门处再没动静,干脆就从筐里带着跳了出来。
他翻开其他的筐子,都是些米粮蔬果。
“这是韭菜。”
“这个不认识。”
“这是梨。”
他随手挑了个大的,在衣袖上擦了擦。
刚把梨咬在嘴里,一扇窗板被支开,一个人影利索地翻进舱内,猛一抬头,露出个黄脸来,与李长安撞了个正着。
“你怎么在这儿!”
两人异口同声问道,便是一阵大眼瞪小眼,终于飞飞招架不住。
“我当然是要去寻那玉梭!”
“哪儿有什么玉梭,那是……”李长安急切说道,正要将这山中的妖魔的情况介绍一番。
忽的,那窗板又被支开,又翻了人进来。
这次这人就远没飞飞身手灵活,下窗时,左脚拌了右脚,滚了个满地葫芦。
吃着痛爬起身来,露出张面白无须的俊脸,却是书生。
得,一伙人全到齐了。
书生猛然瞧见舱内两人,顿时露出惊喜神色。
“李道长、飞飞小郎君,你们也……”
“好了……”李长安头疼不已,赶紧抬手打断他的话,“你又来做什么?”
闻言,书生两眼放光,快速说道:
“我听说薛大家要去织女娘娘跟前献艺,准备献上的正是那《裴江军满堂势》,我就……”
得勒,不必继续听下去,李长安也听明白了。
一个为了莫须有的宝物,一个为了个舞妓,没头没脑也敢去闯那龙潭虎穴?
李长安正要解释一番,让两人趁着还没开船,赶紧离开。
忽的,舱门处有了一丝声响。
有人来了!
李长安一个健步抓起盖子跳回竹筐,飞飞踩在船支柱上往上一跃,已经壁虎似的贴到墙上。
唯有书生呆呆地不知作何反应。
那舱门被推开,进来个黝黑精瘦的汉子,看来是个惯被风吹雨打的水手。这水手下舱来清点货物,一抬头就瞧见舱内多了个傻不拉几的书生,他愣了片刻,回头就吼道:“头儿!”
不一阵儿,闻言下来个疤脸的大汉,他目光阴鸷,上下打量着书生,直瞧得书生额头淌汗,口中结巴。
“我……我!”
李长安只管看戏,没有插手,他心想让这船头把书生赶回岸上也好,谁知……
“算了,多上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岂料,这船头好似对船上混进外人不以为意,反倒隐隐有些乐见其成,他一招手,“一起上来吧!”
“哦。”
书生傻愣愣点头,就要跟上去。
“且慢!”
箩筐堆里,忽的飞起一个盖子,从里面跳出个李长安来。
他扒开头上的菜叶子,伸手又拽下个飞飞。
“这里还有两个。”
“头儿。”
那仆役忽的眼儿一颤,往疤脸大汉附耳过去,轻声嘀咕几句,眼睛死死盯着李长安和飞飞的腰间,两人却都是配着剑。
船头不耐烦推开水手,却轻蔑一笑。
“没打紧,一两把家伙在那山里也顶不了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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