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但是你爸爸在的军区那边，水面涨得很高很高，人走在路上，水面都快要超过脑袋了。”
　　“哇……那不就变成游泳池那样了？？”小兔一脸新奇。
　　“呃……也可以这么说。”小兔妈妈点点头，继续道：“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游泳，所以爸爸就要去救那些不会游泳的人，等爸爸把那些人都救回来了，他就能回家了。”
　　“哦……”小兔大概明白自己的爸爸是去做什么了，她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朝着妈妈大声道：“所以爸爸就像是超人一样，去救别人了。”
　　“对。”小兔妈妈摸摸她毛茸茸的脑袋，笑了笑。

　　只是这场雨……什么时候才能停呢……
　　小兔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不停落下的雨珠，只盼着赶紧天晴。
　　6月25日，江苏省沿江潮位全线超过警戒水位。
　　南京站高-潮位7月6日达9。90m。
　　由于沿江潮位高，内河排水受阻，形成外洪内涝的严峻局面。
　　7月下旬至9月中旬初，受长江上游干流连续7次洪峰及中游支流汇流叠加影响，南京站7月29日出现最高-潮位10。14m，居历史第二位，在10。0m以上持续17天之久。
　　这一整个暑假，雨都在断断续续地下着，偶尔会有那么一两天天晴的时候，但是坚持不了多久，就又开始下雨。
　　小兔偶尔几次在电视的新闻联播里看到了自己爸爸的身影，他穿着迷彩军服，扛着沙袋，即便脸上身上全部都是泥泞的斑点站在半人高的水里，也依然身姿挺拔，风采依旧。

　　“妈妈，妈妈，我刚刚在电视里看到爸爸了！！”小兔赶紧一溜烟儿地跑进厨房，拽着自己妈妈的围裙，拖她去电视机跟前。
　　新闻联播里依旧播报着抗洪救灾的战士们奋斗在洪水受灾最严重的前线的新闻，只是小兔拽着妈妈又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再看到自己爸爸的身影。
　　小兔转过头来，只见自己的妈妈双眼紧紧地盯着电视机屏幕，嘴角抿成一条直线，脸上写满了期待与担心。
　　这样断断续续下雨的日子又过了一段时间，终于连着出了好几天的太阳。

　　小兔高高兴兴地拽着橙汁哥哥出去疯了一趟，回来吃过晚饭洗过澡就直接倒在床上晕过去了。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小兔觉得口渴想要起来喝水。
　　她在床上翻了几下，然后坐起来，朝着四周看了看。
　　程之言不在房间里面，只有床头柜上亮着一盏昏黄的台灯，水壶里面空空的，一滴水都没有。
　　小兔端着茶杯，揉了揉眼睛，光着脚踩在地板上，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楼梯走道也是一片漆黑，只有墙上一盏壁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小兔隐隐约约听到楼下传来谈话声，听声音似乎是自己的妈妈。
　　她白皙的小脚踩着楼梯，如同贝壳一般的指甲盖在微弱的灯光下泛着浅粉的光泽，因为光着脚，所以她下楼的时候，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来。
　　只是下楼下到一半，小兔的动作突然就停住了。
　　她从楼梯的扶手缝隙里，仿佛看到自己的妈妈正坐在沙发上抹眼泪。
　　程之言的妈妈坐在她身边，一只胳膊紧紧地搂着她，似乎正在安慰着什么。

　　而程之言，就坐在她的另一边，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凝重。
　　不知道为什么，小兔没有继续往下走，她穿着睡裙端着茶杯，悄无声息地在楼梯扶手边上蹲了下来，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默默地看着楼下的妈妈。
　　“小兔妈妈，你要节哀顺变……哎……这件事情……”程之言的妈妈叹了一口气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开口。
　　“嗯……”小兔妈妈一边伸手抹着脸上的眼泪，一边艰难地点头，“我知道……道理我都懂……可是一想到他说好了今年夏天就回来，眼下却再也回不来……我这心里就……”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还不停地哽咽着，根本连话都说不下去了。
　　程之言妈妈又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说，我要怎么跟小兔开口……告诉她，爸爸已经死了……他不会再回来陪你玩，送你上学，也不会在你睡觉之前给你讲故事了……”小兔妈妈哭得几乎快要喘不上来气，“她还那么小，她才四岁啊……这种事情，只有我一个人承受就行了啊……为什么小兔也要承受这样的事情呢……”
　　“别哭，别哭……”程之言妈妈也忍不住开始抹眼泪，她一边轻轻拍着小兔妈妈的肩膀，一边低声道：“小兔还小，这件事情先别告诉她，等她长大了再说，也许她心里会好受一点……”
　　“这孩子……从放暑假的时候就天天问我爸爸什么回来……”小兔妈妈吸了吸鼻子，手里的面巾纸换了一张又一张，“她原本还期待着9月开学的时候，她爸爸能带着她去学校报到……我……”
　　小兔静静地蹲在楼梯上，一双肉呼呼、软嘟嘟的小手死死地抱着手中的茶杯。
　　爸爸死了……？他再也不回来了？？
　　程之言坐在小兔妈妈身边，听着她说的那些话，忍不住地也红了眼眶。
　　想起小兔，他忍不住抬头朝着楼上自己房间的方向看了过去。
　　却在楼梯扶手的缝隙里，看到一张肉呼呼的小脸。

　　小兔白皙粉嫩的脸颊在楼梯壁灯微弱光芒的照耀下，被晕染出一圈淡淡的光泽，那双水润灵动的大眼睛，此刻却蓄满了眼泪，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这个方向。
　　“小兔……？？”程之言不由自主地叫出她的名字。
　　听到这一声呼喊，程之言的妈妈和小兔妈妈立刻停止了谈话。
　　小兔妈妈赶紧伸手擦了一把眼睛里的泪水，抬头朝着程之言看得方向看了过去。

　　楼梯上空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言言，你刚才看见小兔了？？”程之言的妈妈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声音哽咽着朝他问道。
　　“我……”程之言迟疑了一下，又朝着楼梯上看了一眼，然后摇摇头道：“我也不确定。”
　　小兔妈妈和程之言的妈妈互相对看了一眼，眼神里写满了担忧。
　　“言言，你上楼看看去，看看小兔是不是还在睡觉。”程之言的妈妈开口朝着他道：“时间也不早了，你也早点睡吧，我陪着你阿姨再说会儿话，这件事情，先别让小兔知道，懂么？？”
　　“……”

　　程之言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他站起身来，朝着小兔妈妈打了声招呼，便快步朝着楼上自己的房间走过去了。
　　走到房间门口，他的脚步顿了顿，没有继续前进。
　　他的眼睛盯着胡桃木色的房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里却是如同兵荒马乱一般的荒草，无限蔓延。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小兔。
　　他站在门口踌躇了许久，终于还是伸手轻轻推开房门。
　　房间里，一如之前安静的模样。
　　床头柜上的台灯依然散发着昏黄而温暖的光芒，房间中央的大床上，一个小小的身影背对着自己，似乎正在熟睡。
　　程之言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他缓缓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小兔软软的头发，却在下一秒整个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