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
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很佛系的那种,最大的野心就是考个公务员,然后老老实实为人民服务,仅此而已。
一下子把他推到了元末乱世,让他怎么活啊!
而且很明显他们一家的状态也不好,正处于逃命之中。
张希孟偷眼看了看,他这个老爹,明显不是那么靠谱儿的,不然怎么会把一家人带到了绝境?
但是他又能怎么样,年纪又小,身体又有病,唯一的指望就是他爹了,但愿老爹能找到一条活路吧!
此时的张希孟疲惫不堪,根本无力思考。
又或许是老爹的草药起了效果,他很快就睡了。
一夜过去,张希孟感觉舒服了不少,老爹却是犯了难,“咱们也不剩什么了,去江南是不成了……离着最近的就是濠州,可我听说濠州被红巾贼占了,只怕去了也没有好下场!”
夫人是没主意的,她低着头又伤心起来,如果自己小心些,那包首饰没丢,还能有点办法。
张希孟靠在车厢,听到老爹的话,心突然一动……濠州,那不就是老朱发迹的地方吗?去濠州,投奔朱元璋啊!可是要怎么跟老爹讲?
难道告诉他未来的洪武大帝在濠州,赶快过去吧,没准还能当个从龙功臣,以后还能得一块免死金牌……张希孟思忖了半晌,才低低声道:“这个世道,官匪不分的,红巾军也未必是青面獠牙,没准比官府还讲道理。”
这句话提醒了老爹,一路行来,见识的还不够吗?
官府什么德行,他早就看透了。
红巾军什么样,他也不清楚,可一家人还有别的选择吗?
赌了!
张老爹咬了咬牙,“没错,就去濠州,想办法活命要紧!”
老爹打定了主意,一家三口立刻动身,母亲在车厢照顾张希孟,老爹接替了老王,亲自赶车。
他们出来不远,老爹突然停下了马车。
张希孟不由得一愣,难道有什么意外?
他听到了呜呜咽咽的哭声,原来在路边有一具妇人尸体,在尸体上还趴着一个小孩子,哭声就是他发出来的。
老娘探出头,看在眼里,也是一阵同情,但是他们现在自顾不暇,哪里还能帮别人。
“老爷,快走吧!”
张老爹下意识驱赶马车向前走,可他的目光一直盯着那个孩子,心中所动。就在孩子消失在视线里的刹那,老爹猛地勒住了马匹,毅然从车辕上跳下来。
“老爷!”夫人低声呼唤。
张老爹长叹一口气,“我读了几十年书,如果仅仅是世道昏暗,就见死不救,圣贤书岂不是白读了?”
“希孟吾儿,你叔祖当年去陕西赈济灾民,便是一路救荒,遇到缺粮的给粮,遇到尸体就掩埋。咱们张家,什么时候,都不能只顾自己,见死不救!”
嘱咐了儿子之后,张老爹就过去了……车厢里的张希孟微微一怔,读书人,或许吧,老爹就是那种永远心存善念的傻子,可正是有这种傻子的坚持,在这个礼坏乐崩,天塌地陷的世道,还有那么一点人情味,不至于沦为阿鼻地狱……
张希孟第一次觉得这个老爹还是有可取之处的,他不能动,老娘下去帮忙,过了半个时辰,夫妻回来,身后还多了个孩子。
“刚刚问了他的名字,孩子叫沐英,父母都没了,往后就跟着咱们吧!”老娘告诉了张希孟。
沐英!
张希孟忍不住皱眉……怎么跟那个世代镇守云南的黔国公沐英一个名字啊?而且年算起来年龄也应该差不多,只可惜,他们不是朱元璋和马皇后。
这小子没准只是重名重姓罢了。
当然了,如果顺利到了濠州,碰到了老朱,愿意收下这个沐英,张希孟也不会拒绝。
笑话,如果成真了,这小子就是世代镇守云南的国公了,他岂不是可以跟着去云南喝菌子汤了?
想到这里,张希孟终于燃烧起了一点微末的希望,脸上也有了笑容,会一切平安的……
小沐英刚刚失去了母亲,又哭得伤心,不一会儿就趴在了马车,睡了过去,张母将一件衣服盖在了沐英的身上。
马车继续前行,直到下午,沐英才醒过来,这时候张希孟捏着四分之一张饼子,送到了他的嘴边。
“饿了吧,吃点!”
沐英没敢接,而是仰起头,不安看着张希孟,还有旁边的张母。
张母看的眼圈发红,他们一家,几时这么窘迫过?
“别怕,这是你的,咱们大家伙都有,都有!”
没错,这是车上最后一张饼子,被平分成四份,一人一份。
“既然在一起了,就是一家人,有一粒米,也要煮成粥,分着吃,这是咱们家的规矩!”
老爹的话,从车外传来。
“谢,谢恩人。”
小家伙哆嗦着接过来,傻傻看着,仿佛什么了不得宝贝,竟然舍不得下嘴。只是实在是太香了,引得他流出了口水。
突然,小家伙猛地咬下去,大口大口嚼着,小脸蛋上泛起幸福的笑容……
马车还在前行,张老爹不时鼓励他们,没什么好怕的,他读了这么多年书,能写会算,还粗通医术,甚至相书也懂。只要有个落脚的地方,哪怕摆摊子,代写书信,测字算卦,也能活着。
这读书人只要不要体面,就没有活不下去的道理!
老爹的话,让车厢里的夫人既是好笑,又好想大哭,这话竟然从丈夫的嘴里说出来?你不是常常念诵文丞相的正气歌吗?你不是常说不为五斗米折腰吗?你的骄傲哪去了?
老娘想笑,又觉得心酸。
张老爹似乎猜到了。
“夫人,你是不是要嘲笑我?告诉你,我可没变,咱去的是濠州,不是元廷的天下。如果,如果红巾军的首领,真是个雄才大略的,我,我就辅佐他,没准还能成就汉高祖和萧何的佳话呢!”
夫人当真是笑出声了,好厚的脸皮,别想美事了,能平平安安就好了。
张希孟不敢笑,倒是发现了老爹的一点长处,苦中作乐,至少还不迂腐。貌似老朱手下的文臣也不多,只要平安到了濠州,以后还是有机会的。
马车离着濠州也越来越近,张希孟的心思越活泛。
可就在这时候,不远处突然出现了一队元兵,他们押解着抢来的财物粮食返回营地。
在一些人的马鬃上,竟然系着血淋淋的人头,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似乎是立功凯旋。只不过是不是杀良冒功,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看到了这一幕,张老爹顿时魂飞魄散,他连忙调转马车,赶快逃离这帮瘟神恶鬼。
可就在张老爹准备逃走的时候,元兵似乎发现了他们,竟然分出两骑,朝着马车追来。这两个元兵高举手里的兵器,发出怪叫之声,仿佛看到了猎物的野兽。
“不好!”
老爹急忙赶车落荒而逃,车里的张希孟和老娘也都惊恐不已。
要怎么办?
此刻的张老爹也是头皮发麻,汗毛倒竖。回头看去,元兵已经越拉越近,他这破马车如何跑得过人家?
难道他们一家人就要死了吗?
张老爹急切之间,发现路边有一条壕沟,沟边还有几棵柳树,一丛枯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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