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生育的理解，从来就不是什么传宗接代。”唐老板示意暂停卡拉ok，说要聊聊天:“而且，我也不认为养儿是为了防老，这不是因为我自己不缺养老的钱。而是我坚定地认为，人类是通过生育来延续生命的，换句话说子女就是我们的生命延续。更直接的说法是我们的子女其实就是我们。而人类就是通过这样的前赴后继完成生命的延续，所谓生生不息……
　　“薛睿，想做个实验吗？今年过年回家，你买两双同样的皮鞋，一双你穿，另一双带回老家给你的父亲穿，然后，明年过年，你再回到家，记得还穿那双鞋。回家后找到你爸爸的那双鞋，把你和他的鞋拿起来，比较一下两双鞋的后跟因走路磨去的那部分——把鞋平放了，看看磨去的斜面和水平面构成的角度——如果有量角器的话，可以分别量一下两双不同的鞋磨损的角度……”
　　“怎么？有什么神奇的说法吗？”齐谨睁大了眼睛，半张了嘴巴，惊讶地说。薛睿循着声音看过去，无意间竟发现紧张兮兮的齐谨，一双手正抓在唐老板的右腿膝盖处。
　　然后，就听唐老板说:“类似的事情，我经历过，因为当时我买鞋的时候顺便给我父亲买了一双同样的鞋。然后，一年后，我回到父母那里。一次出门，要穿鞋的时候，我发现我的鞋和我父亲的鞋摆在一起，分不出哪个是他的哪个是我的，就拿起来比较一下，发现两个鞋的后跟，磨损的位置磨损的角度竟非常类似。要知道，我父亲因为腿受过伤，是跛脚。
　　“除了这个发现，我还发现:幼年时期我认识到的我父亲的所有优点和缺点，竟然渐渐都出现在我的身上……以至于我相信，我其实根本就是他。我的存在，就是负责他的生命的延续的，然后，子子孙孙无穷尽也，生命也因此延续，生生不息。说说我的个人观点吧:一个男人生命的完整，是由死亡来定义的；而一个女人的完整，是由生育来定义的——没有生育的女人，生命是不完整的。
　　“因此，一个人，一生可以分成若干时间段，每个阶段都有相应的使命。就像农民春种秋收，不可错过节气一样。该恋爱的时候就恋爱吧，该结婚的时候就结婚吧。”
　　听了唐老板的一番话，薛睿忙不迭地说:“受教育，受教育。”
　　唐老板见他的言论被薛睿听进去了，又转过脸看了看齐谨说:“还没听你唱歌呢，点一首歌唱吧。”齐谨听了，点了点头。

　　唐老板就对正在查找歌曲的林总说:“林总，帮齐美女点一首歌吧”。又问齐谨:“想好了唱哪首歌吗？”
　　于是，齐谨就大了声音对林总说:“麻烦林总帮我点梁雁翎的《哭砂》”。
　　薛睿刚端起酒杯想给唐老板敬酒，突然听见手机短信进来的声音，就放下酒杯，看了看手机，发现是王乔发来的:“忙什么呢？想你了，明天一起吃饭吧？”
　　薛睿赶紧回过去:“老家有同学过来，正陪了他们和唐老板一起卡拉ok呢，明天吃饭我带了老同学一起过去，你也认识一下。”

　　“风吹来的砂，落在悲伤的眼里，谁都看出我在等你。风吹来的砂堆积在心里，是谁也擦不去的痕迹。风吹来的砂，穿过所有的记忆，谁都知道我在想你。风吹来的砂冥冥在哭泣，难道早就预言了分离……”
　　齐谨唱歌的声音很好听，显然高于一般的卡拉ok爱好者的水平。只是，也许是听多了王菲的歌曲，这一曲缠绵悱恻的《哭砂》，由她唱出来，不是梁雁翎的味道，反而像是王菲的演绎。
　　包厢里暧昧的灯光打在齐谨的身上，配上美妙的歌声，更增添了她的几分妩媚。
　　薛睿和唐老板碰了碰酒杯，一口干了杯里的啤酒。眼睛的余光瞅见齐谨正紧贴了唐老板坐着，脑子里突然想起了樊炎来。

　　齐谨和樊炎，两个性格和类型迥异的女人，她俩的共性，是都能让唐老板这么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男人，突然变得如话痨一般……
　　唐老板有些兴奋，呃……不！是特别兴奋。
　　齐谨一唱完，唐老板鼓掌后，一脸诧异地问齐谨:“你怎么会唱这首歌？这歌流行的时候，你怕是才十岁出头吧？我93年刚来海南的时候，歌舞厅里，点唱最多的，就是这首歌。梁雁翎那时候风光无限，红得发紫，然后，不知为何，就突然消失，杳无音信了。虽说花无百日红是个众所周知的道理，但这么突然的盛极而衰的无常，也很令人感慨万千。
　　“一声叹息啊，人生也一样。没有慢慢长大，也没有慢慢变老。只有突然长大、突然变老。
　　“青春的一响。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周六早上的九点，薛睿就坐在汇通酒店的大堂里。约摸二十分钟后，就见迪迪和张芸从电梯口走过来。薛睿站起来，还没开口，就听迪迪说:“我们走吧，齐谨有事不来了。”
　　张芸又说:“没想到，这丫头，还跟我们玩心眼呢。”
　　薛睿心里咯噔一下，不知为什么就觉得这事或许和唐老板有关，然后，这刚浮现的念头紧接着就被张芸的话验证了:“昨天唱完歌，要出门的时候，唐老板叫住齐谨，还有我和迪迪说，要请我们仨今天一起出去玩儿，齐谨当时就拒绝了。可是，刚才我们准备下楼的时候，她又说不能和我们一起去吃饭了，说唐老板坚持邀请她去什么南丽湖钓鱼，她也答应了。”

　　迪迪的不开心写在脸上:“算了，她不来就不来吧。只是她本可以早些告诉我们，偏偏临走时候再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她去吧。一直拿她当小屁孩，到真的小看她了。”
　　张芸和迪迪并不知道他们其实错怪了齐谨，她原本也准备好了赴薛睿之约，只是临走前临时接到唐老板的短信。而昨夜毫不犹豫地拒绝和今天不假思索地答应，不过是此一时彼一时。
　　薛睿想自己昨夜有那么一瞬间看着齐谨就想到了樊炎，也算是一种正确的直觉，多希望以后在交易中也可以在行情的预期上有这么灵的直觉。
　　薛睿突然想到迪迪此次海南行的目的，也许就是借旅游来接近或搞定齐谨。这个时候他也许会感到万分的沮丧……但，这也是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
　　薛睿把车开到王乔住处，王乔已经等在楼下了。等她上了车，薛睿给他们仨彼此做了介绍。又对迪迪和张芸说:“唐老板他们今天去南丽湖，我们就选一片比南丽湖还要大的水面，去南渡江边吃河鲜——有清蒸白骨鱼，啤酒焗毛蟹，香草油煸虾……还有，那里的海南粉也是一绝。”
　　然后，薛睿就拨通之前常去的南渡江边的那家饭店的电话，通知饭店老板先把甲鱼炖上。
　　这一路上，张芸看着路边的风景不停地问这问那，王乔耐心地回答问题并不时加入自己对海口的一些看法。迪迪到是一声不吭，有些发蔫。

　　突然，张芸叫了起来:“哎呀！菠萝。我高中的时候，有个同学曾经问我工作后拿了工资，第一件要做的事是什么。我就回答说我想把菠萝罐头吃个饱。”
　　薛睿就把车在路边停下来，要王乔带了张芸下去买菠萝吃。自己和迪迪站在一边抽烟。薛睿正抽着烟，就听见手机响，拿起来一看，是齐谨发来的信息:“睿哥，抱歉没能赴你的邀约。我本也想借这个机会去看看‘嫂子’，不想临时唐总约了去钓鱼——昨天的接触让我觉得他是个充满智慧的人，也想得到他的一些教诲，就答应去钓鱼了。别忘了替我问‘嫂子’好，祝你们玩的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