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力们得了令,他们一个一个乍着膀子,气势汹汹,黑压压的便朝着我袭来!
此时
的我,本能的反应便是一个字——跑。
我拔开双腿,拼命的往饭馆门口方向逃。只可惜,我是一个跛子,我只能一瘸一拐,奋力地将自已的左腿向前拖行。
那些劳力们,不消三五步的距离,便把我追上。
他们按住我的双肩,将我的两只胳膊死命的向后撅。
有人一脚踢在了我的腿弯楚,我的两腿一软,“扑通”便跪在了地上。
我顾不得自已的膝盖磕的生疼。只见其中一个劳力,他弯下腰,捡起地上的厚重铁链,朝着我的方向一步又一步,狰狞着走来。
“不,不要!求求你们,我不要做狗!”
我的声音里满是哭腔,我拼尽全力扯着嗓子嘶吼,我的身躯疯狂的抖动挣扎。
我的嗓子吼破了,如此狼狈的一个我,在面对这些黑压压的县城人,竟是那般的无能为力。
此时,他们已将那条铁链,缓缓绕上了我的脖颈。
“不要!”
我的声音里满是绝望。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了什么是做人的尊严。
双脚直立,堂堂正正的才算是个人。
自古男儿膝下有黄金。如果只为了一口可以填饱肚囊的饭食,连膝盖都不要了,那么在你匍匐在地上的那一刻起,真的连畜生都不如。
我拼尽全力的反抗,我死死的咬住后槽牙,我在所有人的钳制之中垂死挣扎。
“娘的,这狗崽子真是不听话!不好弄啊!”
那个手持铁链的劳力,见到我的身躯如此的不老实,他的手脚有些慌乱。
他大概是这几个劳力中的头头,说话还有些权威。
他指挥身边几个同伴道。
“来,你们帮忙。固定住这娘皮的头!”
劳力头头一边说着,只见他眉头紧锁,心情有些烦躁。
于是,便有人上前薅着我的头发,把我的脑袋向上,向后紧紧的拽着。
那力度异常凶狠,仿佛要将我的天灵盖都给掀开。
手持铁链的劳力再次上前,因我动弹不得,他也好下手了许多。
只见他又将铁链子在我的脖颈上绕了一圈儿,然后在上头扣死了一把拳头般大小的铜锁头。
“得嘞!”
劳力头头拍拍手掌,总算大功告成,他也总算松了一口气。
这为首的领头点着脚尖儿,兴奋地跑去同那刘老板复命。
他指着被其余几个人,强制按到地上的我。
“爷儿,您瞧,这人犬都给您收拾妥帖了!”
刘老板见状,不耐烦的打着哈欠,从凳子上慢悠悠站了起来。
他抻抻胳膊,又抖了抖腿儿,好似身体等得有些乏累。
刘老板缓缓地拖着长音,言语十分敷衍。
“爷都瞧见了!你们办的不错,等回去爷儿重重有赏。”
“那奴才在这儿先谢谢爷儿!”
劳力头站在刘老板的旁侧,就连身子都不敢站直,卑躬屈膝的蜷缩着,腰背弯的像个大虾仁。
并且,他的脸上挂着极其谄媚的,卑微的贱笑。
呵!这个刘老板何须寻什么人犬?他身边的每一个人,不都是一个个万分合格的狗腿子么?
刘老板将双手背在身后,走起路来
两只脚呈现外八字,左摇右摆,缓慢而气派。
他缓缓走到我的面前,俯下身子,用手在我的左脸颊拍了拍。
语气阴冷且戏谑。
“狗崽子,爷儿相中的东西,还没有哪里是得不到手的!
从今以后,你只消乖乖的听话。好好的做一条人犬,爷儿定会让你顿顿锦衣玉食,好生的心疼你。”
“呸!”
我从嗓子口呵出一口浓痰,重重的射在这刘老板的脸上。
“你想得美!我死都不会从你!”
这大概是我这辈子做的最硬气的事,真正的好男儿,面对强人便应该宁死不屈。
我知道我寡不敌众,我知道我注定逃不脱这个刘老板的手掌心儿。
可是,如果我抛弃尊严,遂了他的意。
我又该以怎样的面目去面对我死去的爹娘?以怎样的身份去缅怀我惨死的奶奶?以怎样的尊容去直面救我出上西村的师傅?
什么锦衣玉食,什么顿顿肉骨鱼汤?假如同做人的尊严比起来。就连我身上的这条贱命,也值不了多少斤两。
劳力头头见状,心惊胆战的为刘老板递上了一方娟布料子的白手帕。
刘老板抓起手帕,狠狠的揩了揩自已的脸颊。
然后将着沾满污秽的一方绢布,在手中团成皱皱的布球,气急败坏的扔在了地上。
只见他抬起身,阴阳怪气儿的对劳力们道。
“你们见过会说人话的狗吗?”
众人摇摇头。
劳力头头迎合的回复。
“爷儿,狗向来都是用吠的,若是能说话,岂不就成了怪物?”
“是——啊!”
刘老板侧过身子,用他的痦子对着我。就连他的侧身,都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阴狠之气。
只见他眼睛定定地望着前方,咬牙切齿道。
“这狗若是讲人话,就得狠狠的掌嘴。若是狗儿不懂人事儿,那就把他嘴里的牙齿一颗一颗的撬下来,然后再将其舌头拔了。
一条哑犬,也比张口咬主人的畜生强。驯服烈马有三要,其一鞭其身,其二碎其骨,其三断其喉。”
“爷儿,奴才懂了。”
为首的劳力嘴角诡秘一笑,直起腰背,大步移到我的跟前儿。
他高高的举起自已的手臂,使出十足的力气,狠狠的朝着我的脸
颊便呼了下去。
只消这一巴掌,我的脸颊便肿的老高。五个鲜红的巴掌印赫然脸上。
一巴掌他自然不会收手。我用浓痰唾了他的主子,他又怎会轻易的饶过我?
他双手齐用,左右开弓。
为了好好的收拾我,就连他自已的手掌,都震得殷红发紫。
我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我的两个脸蛋子,肿的就像刚出锅的大馍馍。那滋味又烫,又麻,又木。
可是与我前些时日在上西村受到的刑法相比,却不显得有多么疼!
不消多久,这个劳力头头把自已的双手打的也是又肿又痛。
那劳力停了下来,把两只手掌放在自已的嘴下吹了吹。紧接着又掐着腰杆儿,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
“你这狗崽子,还听不听咱们爷儿的话。如若不听,下回就拔你的牙,割你的舌头!”
“不听,我死都不听,有种你们就杀了我!”
我的脸肿了,说出的话也是含含糊糊,吐字不清。就像是那种天生的大舌头。
可是即使我的身上只余下一口力气,我也是死都不会屈服。
我的目光,凶狠的与他们对视。
我要瞪大自已的眼睛,记住今天,在这饭馆儿之中的每一个人。
便是今日我注定要做刀下鬼,屈辱魂。
便是到了阴曹地府,便是如同余秀莲那样诈尸,注定灰飞烟灭,万劫不复。
我也要记住他们,我要一个个寻得他们,为自已今日的屈辱复仇。
那劳力头头儿见我如此顽固不化。只见,他偷偷用眼角的余光撇了撇自家的主人。
刘老板面色阴沉,满腔的火气已经全然跃于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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