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我年纪不大,骨头架子也比
成年人要软一些。所以穿行的也并没有太痛苦。
我将自已的身躯一点一点从孔洞之中爬了出来,然后微微抬头。
突然,有什么东西模模糊糊的站在了我的面前。
我定睛一看,那是一双脚。
准确的说,那是一双男人的脚。
黑色的绒面儿千层底布鞋,脚不大,有些宽肥。
在往上,便是两条越来越粗的腿。
这样的脚,这样的腿,是如此的熟悉。
我战战兢兢的将脖子仰在最高,站在我面前的,岂不就是那天天鞭打我,凶神恶煞的黑汉子吗?
忽的,有无数的光亮从四面八方缓缓向我处聚来。
是旅店里的杂役们,他们一个个高举火把,睡眼惺忪。
这火光越聚越亮,直把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照耀的有如白昼。
最后,所有的人全部堵到我的面前。
黑汉子叉着腰,脸上三层下巴的横肉微微抖动。
他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威风凛凛。
只见他哼着鼻子,一副早有预料的神情。
“哼!臭瘸子。我女人说的还真没错,人有反常,必起祸心。
你天天那么卖力的干活儿,为的就是找机会想要逃跑。
臭瘸子,老子整整盯了你几天,想跑?哼哼,想得美!”
我原本还觉着自已的计划天衣无缝。万万没有想到,却早被那黑心鬼夫妇给拆穿。
黑汉子指挥杂役们用麻绳将我五花大绑,从脖颈,到手腕儿,到双脚。浑身都被勒的死死的,有如一只丢盔卸甲的大闸蟹。
几个杂役把我如同小鸡崽子一般抗回了旅店后院儿。
他们把我栓在磨盘上,麻脸恶婆娘也起了身,她穿了一身粉色绸缎料的睡衣,然后在上半身外头罩了一件红色碎花的布褂子。
这女人踮着脚,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聚在后院里,左手攥了一大把毛嗑,右手便把这毛嗑一颗一颗的往嘴里塞。
瓜子儿皮像雨点子似的从这恶婆娘的嘴里吐出,星崩全部甩到了我的脸上。
黑汉子则脱了上衣,露出他那赤条条,肥腻腻,满是胸毛的大肚囊。
他的右手紧紧地攥着马鞭,然后吩咐所有的杂役们都不准回房睡觉。
今天,他要当众处罚我,杀鸡儆猴。
黑汉子指挥着杂役,将一大桶井水从我的头上浇灌而下。
这井水寒凉的刺骨,霎时间,便将我的身体激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所有的汗毛全部在我的毛孔中直立了起来。我的头脑瞬间清醒,我知道我即将面临的会是什么。
这一顿抽打,只怕会真真正正将我送上黄泉。
黑汉子开始了他的表演,他在自已的马鞭子上沾了一些凉水,然后如同一个专业的刽子手,从我的脖颈一点一点从上往下抽,血痕分布均匀,力道更是入木三分。
那麻脸恶婆娘一边嗑着毛嗑,脸上满是戏谑的神情,她只当是看了一场近距离的猴戏。这种血腥暴力的戏码,最能振奋这群麻木人的内心。
少倾,我的身上就彻头彻尾变成了一个血葫芦。
今夜的我,破天荒的一声都没有叫。
以前凄惨的哀嚎,对我来说是对痛苦的宣泄,是对不公的反抗。
可是今夜,我选择认命。
那个曾经救我的张宏嵊对我说过。“悬煞七星”我唯独只占了“悬煞”两个字。
一生劳碌,父母缘薄,凄苦度日,活不过17岁。
是师傅,用自已的命来续了我的命。
可是,即使寿数能够改变,那“悬煞”二字,又岂是说变就变的?
就在这黑汉子抽打的正过瘾之时。
忽然,有两道熟悉的声音,在旅店的前堂之内响起。
最先响起的是一声洪浑有力的粗犷男声。
“老板娘,还有房间吗?给我们兄弟二人安排一下!”
然后便又有一个低哑有磁性的男声说话,那声音并没有很大,可是,一字一句却又是那样的熟悉。
“老板娘,是我们。前几日在你们店里住过的道士。
我们的小兄弟现在过的可好不?”
是他,是他们。是张宏嵊还有栾平安。
他,他们竟然回来了!
麻脸恶婆娘一听这话,脸上突然间挂上了一丝惧色。她急忙拦住黑汉子抽打我的手,然后战战兢兢同自家男人商议。
“好像是那两个臭道士,这可怎么办才好?
他们两个人不是走了?怎么好巧不巧,偏偏在这个时候……。”
黑汉子也有些始料未及,他连忙压着声音指挥杂役们。
“快!把这小子的嘴堵上,扔到马圈里面去。”
然后紧接着安排自已的媳妇儿。
“你去把这两道士搪塞出去,就,就说咱们店里没房间了!”
我不晓得这一对黑心鬼夫妇为何如此害怕。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那个麻脸恶婆娘当初一定是骗了我。
当初这女人信誓旦旦的对我说,是张宏嵊和栾平安合着伙,将我卖给了他们店。所以,我就得在这旅店里当牛做马,尽心尽力的伺候他们夫妻二人。
今日,我总算明白。张大哥定是不会做有负于我的事情。
杂役们面对我一拥而上,他们用擦灶台的灰抹布,团成了一个棉团儿,狠狠地勒进了我的嘴中。
然后将我整个人置于马圈,甚至在我的身上覆盖上稻
草,为的就是让我在这间旅店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麻脸恶婆娘松了松身上的筋骨,然后将手上的毛嗑扔了一地。她紧紧上半身的红布大褂,就如同一个变脸戏法的戏子,只消片刻。她面门上那般恶毒的神情便完全隐匿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谄媚的讨笑。
这个婆娘扭着上下一般粗细的水蛇腰,爽朗的大笑着迎去了旅店前堂。
“哎呦呦,两位道爷,是你们回来了!”
这娘们儿的声音又细又尖,用极为浮夸的语气来掩饰自已内心的不安。
紧接着便听张宏嵊发问。
“我们那个小兄弟呢?他在这儿过的怎么样?也不知道生活的还好不?”
麻脸恶婆娘回道。
“哎呦!道爷,我正想着跟你说这事儿呢。
就是你们那个姓施的兄弟,我对他千说万劝。说道爷们给我留个一笔票子,将他留在我这儿,随便在我们店里打打下手,也有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可是你们那小兄弟偏是不听呢!
这不,他把您留给我的钱全部要回去了不说,自已在我这儿白吃白喝了两天,然后在一个夜里,趁着我和当家的都睡下,他竟一溜烟的跑了!”
麻脸恶婆娘边说着,还能边听到她啪啪拍着大腿的声音。
“道爷呀道爷,我可真是万点儿都没骗你。
您留给我照顾他的那20块毛票子,奴家可是一个大字儿都没留,全都交还给你们那小兄弟了。
你们小兄弟还说着,你也给他扔了三块钱,有了这二十三,他可以跑到外面去做一些小买卖。
人家相不中我们的小旅店,只觉得我们这里简陋,寒酸呢!”
听着这麻面儿恶婆娘的话,我终于了解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当初张宏嵊对我说的,我定不会不管你。根本就不是想要把我带回阴山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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