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楚天喟然长叹:“这要从你妈妈的家族说起了,你的曾外公,你的外公,你的大舅全部都得过精神病,你的曾外公发病后一直被关在家里直到老死,你的外公和你的小舅发病后都是自杀身亡的,你外婆在你大舅过世后不久,也因为伤心过度而去世了,你妈妈他们林家整个家族,只剩下你妈妈一个人还活着。”
“你妈妈亲眼看到你曾外公被关在家里,又目睹过你外公和大舅自杀,所以她一直认为自己最终的归宿也是精神病发作后自杀身亡,在我们相遇以后,你妈妈一直不肯接受我,就是怕自己早晚会发病,而那时的我终究还是太年轻,以为有我的爱,你母亲绝对不会发病,但是你母亲在生下你后没多久,就犯病了。”顾楚天说着就哽咽了。
听顾楚天讲这些沉封已久的过往,顾慕北的眼睛也红了,他如同一个受伤地野兽般发出低吼:“我妈妈嫁给你,是因为信任你,期待能改变命运获得幸福,而你娶了我妈妈以后,为什么要让她失望,害她精神病发作,一辈子都被关在滨海市疗养院里!”
顾楚天脸上全是悔恨和不甘:“小北啊,是我对不起你妈,但那个时候,楚天商城刚刚开业不久,我每天忙着跑采购,还要管经营和销售,我们又有了你,我是想要给你妈和你最好的生活,哪儿知道你妈妈生下你不久就开始变得不对劲,我以为你妈妈独自照顾你太累了,就请了米嫂来帮忙照顾你,你结果你妈妈的病情越来越严重,有一次,甚至……”
“有一次怎么了?”顾慕北见顾楚天突然停住了,急切地追问。
顾楚天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继续开口述说:“有一次,米嫂出去买菜,回来的时候,发现你妈把你摁在放满了水的浴缸里,米嫂赶快提着你的脚,拍打你的后背,才救回了你的命,如果米嫂再晚回来一两分钟,你就没命了。”
顾慕北难以置信地看着顾楚天,在他的故事版本里,一直以为顾楚天出轨秘书朱颜,而后抛弃了他的妈妈,他妈妈因为生气郁郁而终,今天见到他妈妈后,他也不过是把故事的结局改成了他妈妈因为顾楚天出轨而精神病发作。现在却从顾楚天的口中听到了截然相反的版本,整个故事除了人物,其他的设定都是错的。
顾楚天意味深长地看着顾慕北:“小北,我知道这件事对你太难以接受了,我一直对外隐瞒你母亲的家族精神病史,是不想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更重要的是不想你受到影响,你母亲还活着的事,我一直都瞒着你阿姨,我每次去滨海市看你妈,都是一个人悄悄去的。”
顾楚天做的每一件事,似乎都有十分充分的理由,但对顾慕北来说,顾楚天告诉他的这些事,实在太过沉重太难以接受了,他需要时间来消化,更需要时间来接受。
夏天知道自己的身份,顾楚天和顾慕北谈话的整个过程都未发一言,如同一个雕塑一般坐在椅子上,但听到这里,夏天也不胜唏嘘,顾慕北这个人人羡慕的富家大公子,却有着那般悲惨的身世,虽然自己的身世比他更悲惨,但夏天还是对他有了一丝怜惜。
顾楚天叮嘱顾慕北:“小北,你母亲她们家族——有精神病史的事,仅限于——我们三人知道,不管你现在是否能理解,我隐瞒你——是有我的原因的,你记住一定不要——向外界透露,这不仅是为了你,更是为了——楚天集团。”
顾楚天肝部的突然抽痛了一下,连话都说得断断续续,开始顾慕北和夏天都以为他为了强调自己说话的重点才刻意停顿的,直到顾慕北和夏天注意观察,才发现了顾楚天的异样,他的脸变得煞白,大颗大颗的汗珠沿着脸峡滑落,顾慕北问顾楚天:“爸,你怎么了?需要送你去医院吗?”
顾楚天听出了顾慕北语气里的一丝关切,对他来说这已经是最大的宽慰了,他努力地挤出一个微笑:“我没事儿,老毛病了,疼一会儿就好了。”
顾慕北看着顾楚天,这个叱咤商场的男人,向来刚硬果决,说一不二,但英雄亦有迟暮,顾楚天终究还是老了,这一刻的顾楚天显得苍老而孱弱,顾慕北第一次对他产生了一种类似温情的感觉,但一想到疗养院里的林芷寒,顾慕北就无法原谅他这么多年的隐瞒,他们母子隔离全是顾楚天造成的。
“爸,我既然我妈妈还活着,我不能丢下她一个人在疗养院里,我要去接她回来!”顾慕北的语气十分坚定。
这口气好生熟悉,顾楚天闻声慨叹,顾慕北长得像他母亲,但他的个性脾气,实在一如年轻时候的自己,顾楚天苦笑,自己的儿子当然像自己,但是他却又继承了他母亲的敏感脆弱,顾楚天实在不知拿他怎么办才好。
顾楚天思索了一番才开口:“小北,我能理解你想接你妈妈回来的心情,说真的,我当年要不是实在太忙,也不过把她送进疗养院,会一直把她留在我身边照顾的。”
顾楚天停顿了一下:“但是我听刘院长说,你妈妈现在的状况不容乐观,她在疗养院有专门的医生,护士,还有保安,今天刘院长又给她增加了一个人,一共是四个人不离左右地照顾她,你把她接回来,让她住在你的公寓里,谁来照顾她?她发病了跑出去怎么办?”
顾慕北一一回应顾楚天的质疑:“我会把妈妈接到芷园住,妈妈很喜欢夏天,夏天就是学心理学的,我请米嫂回来陪妈妈,实在不行了再请一个保姆,妈妈回到芷园生活,一定能恢复记忆的。”
顾楚天听了顾慕北的话,沉吟了片刻:“小北,你既然决心已定,我也不再反对,但你不要贸然行事,一定要等你妈妈情况稳定的时候再接她回来,而且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
顾楚天说着望了望书房门口,顾慕北知道顾楚天顾虑的是朱颜,顾楚天一心要培养他做楚天集团的接班人,一方面因为顾慕南顽劣不懂事,另一方面因为朱颜那个不靠谱的弟弟朱一侗,顾慕北自己虽然学了几年工商管理,但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顺利接手楚天集团。
顾慕北的学业还差半年才能完成,他也不知道父亲为何紧急将自己从国外召回来,还在董事会力排众议把他放在了执行董事的位置上,现在自己负责的收购案失败了,父亲又一意孤行让他创立天北设计有限公司,父亲似乎在用拔苗助长的方式让自己快速成长,顾慕北甚至怀疑楚天集团内部面临自己不知道的危机。
见父亲没有更多的交待,顾慕北点点头:“爸,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顾楚天挥挥手,顾慕北出门之前,顾楚天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你阿姨上次说要请你杜伯伯和孟叔叔一家来吃饭,你到时候能不能也一起来?”
“小西回来吗?她如果回来我就回来。”顾慕北虽然十分讨厌自己的继母朱颜,但对小妹妹顾慕西却是喜欢得不得了,想起好久没见过顾慕西,顾慕北顺口提起。
“好,我让小西那天也回来吃饭。”顾楚天爽快地答应顾慕北,顾慕西是顾楚天的掌上明珠,只要见到她顾楚天就会忍不住笑,如果没有顾慕西这个小可爱,这个貌合神离的家庭会更松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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