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还想到如何和王忬搭上,反而等来了他的儿子,大名鼎鼎的王世贞。
王世贞是去年以刑部员外郎出使案决庐州、扬州、凤阳、淮安四地,在回京途中自扬州南下希望能会一面父亲。
王世贞的名气太大,一到杭州就引得文人墨客议论纷纷,这才引起了钱渊的注意。
钱渊并不奢望能攀上王忬,只希望找到门路在关键时刻递上那两份名帖,钱渊也不奢望能与王世贞相交,但希望能有所交集,说的明白一点,他希望将这种交集显露给某些人看看。
还在酒楼二层盘桓的张居正笑着低声说:“倒是看不出来有攀附的心思。”
王世贞点头赞同,“松江钱氏也算名门望族,这等事是做不出来的。”
原本两人都猜测钱渊是寄希望攀上浙江巡抚王忬这座靠山,但最后三人说的口干舌燥钱渊也没有透漏出这方面的心思。
呃,钱渊就算有这个心思也不会这么急着表现出来,什么时候开口说什么样的话,前世饱经商海锤炼的钱渊经验丰富,他目前只是想借助王世贞这个巡抚公子的身份摆脱可能的危险,比如那位张四维。
“也是,松江府的府试案首,考个进士难度应该不算太大。”王世贞笑了笑说:“你什么时候启程回京?”
张居正犹豫片刻后说:“我想再等等,再看看……杭州、宁波一带海上贸易如此旺盛,如果能将市舶司收归户部,未必不是一条出路。
张居正辞官归乡后,今年初自荆州南下,所见所闻触目惊心,土地兼并之风大盛,如钱渊所说,农税越来越少,朝廷财赋余地也越来越小,据说翰林院已经几个月发的都是宝钞了。”
如今的张居正已经初步展现出他的政治眼光了,三年前他写下《论时政疏》,明确指出朝廷目前最大的五个问题,其中一个就是财用大匮。
明朝可能是中国封建历史中财政最糟糕的一个朝代,从开国之初到最终亡国,财政问题一直非常严重而且基本没有什么好的变化。
但张居正也很清楚,土地兼并是个大锅,一旦捅破身败名裂都是轻的,是不是能通过其他方式来解决财赋问题……
王世贞皱眉叹道:“那就分开走吧,我五日后启程,希望尽早入京,据说椒山在狱中重病。”
张居正眼中闪过一丝不以为意的神色,在他看来,如杨继盛、沈炼上书弹劾严嵩并没有实际意义,保留有用之身以图后计才是正途。
不大的铺子里挤得水泄不通,喝骂声、求饶声加上到处挥舞的手臂让门外路过的行人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
没办法,每天就那么点出货量,来抢购的二道贩子太多了,不过现在可没什么人敢在这家铺子里横行霸道,原因很简单,“应星洋糖”四个匾额大字是浙江巡抚的长子王世贞所题的。
王世贞本就因文才闻名天下,其父又是手掌一方重权的边疆重臣,这块匾额一出,铺子周围的地痞流氓一扫而空。
“售罄,售罄!”张三扯着嗓子嚎了声,将一块售罄的牌子挂出来,然后拼了命的将门关上,外面一片唉声叹气声。
后院舒舒服服躺在藤椅上的钱渊侧耳听听,笑着说:“供不应求啊。”
“库房里不是还有吗?”最近经常过来凑热闹的张居正好奇的问。
路过的马管事满头都是汗,咧着嘴插了句,“留着点,外面才抢的更疯。”
明朝人未必懂饥饿营销这个理论,但他们却敢去实践,在以小农经济为主体的国家,东南沿海的商人并不缺乏胆量和智慧。
钱渊爬起来将藤椅换了个方位躲开刺眼的阳光,又舒舒服服的瘫下去了,喃喃自语道:“真是风平浪静啊。”
何止是风平浪静,现在简直是一团和气!
虽然到现在钱渊也不知道王世贞和张居正两位大佬为何对自己拿出这番态度,但事实是,王世贞北上京师之前写下了那副匾额,这几乎是钱渊在浙江一省的护身符了,金宏当天晚上就提着重礼上门,周围的各家暗探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张居正呢,他每天午饭过后就跑过来厮混,一直到吃了晚饭才离开……钱渊严重怀疑这厮是来蹭饭的,因为钱渊只要有条件都会亲自下厨。
前世钱渊就是个吃货,又常年在外奔波,一有机会就下厨,锻炼出一手好厨艺,杭州虽然是商业重镇,酒楼林立,但往往只有一两样招牌菜,论菜品之多还真不如钱渊。
所以现在钱宅周边是一团和气,不过,让钱渊意外的是,整个杭州城都是一团和气,整个浙江省除了台州一府之外也都是一团和气。
宁波的海上贸易依旧红红火火,海商依旧在绍兴、杭州、苏州各地公开露面,那位已经上任大半年,还受朝中御史弹劾剿倭不利的浙江巡抚王忬最近只干了两件事。
第一,上书保下了因为抗倭不力被下狱的浙江副总兵汤克宽。
第二,严厉训斥了因为倭乱不断而焦头烂额的台州知府。
除此之外,王忬没有对舟山群岛的商贸港口指手画脚,没有抓捕任何在各个城市抛头露面的海商,甚至在公开场合对禁海一事无动于衷,而且还没有回绝部分海商通过种种手段塞进来的红包。
海商们战战兢兢后开始试探着继续交易,全省上下紧绷之后松弛下来……钱渊眯着眼在想,王忬这是想玩阴的,但舟山那位五峰船主怎么会这么天真呢?
很多历史事件都有重叠之处,比如这次就是一个例子,后面张经、李天宠指挥的王江泾大捷给了钱渊一个明显的提示,王忬这是在等人,等一支特殊的军队。
在明朝中后期,实际拥有战斗力的部分除了边军之外就是西南少数民族的武装,几乎每一次明朝中部、南部、东部出现叛乱,都需要从西南调动狼军之类的少数民族武装,后来秦良玉率领的白杆兵甚至北上战死在东北。
所以,其他人或惴惴不安,或还在猜测,而钱渊很容易判断出,浙兵不堪用,王忬这是在等狼军到位后才发动雷霆一击,现在的一团和气只不过是其刻意为之的假象。
钱渊心里啧啧称赞,王忬真的挺阴的,为了维持假象甚至对本地明军大发犒赏,将几位明军中层将领视为心腹……其中就有张四维。
在钱渊印象中,王忬这个人在明朝历史上没什么太大的名气,后人知道他往往是因为他是王世贞的父亲,而且因为得罪严嵩被杀,这也是后人猜测王世贞就是东南笑笑生的一大原因。
瞥了眼闭眼晒太阳的张居正,钱渊心里很是好奇,虽然是同年进士,但张居正和王世贞之间在历史上关系并不好,后者就是被前者赶回家的,没想到这时候关系却密切的很,也是,人家有个浙江巡抚的老爹呢。
前面铺子关了门,后面院子里乱糟糟的一片,收银入库,整理账目,搬运货物,纷纷杂杂,只留下角落处给两位大爷晒太阳。
不过,天色很快阴了下来,再过了会儿起了风,后院的两棵大树摇摇曳曳沙沙作响。
钱渊叹息着抬头看看,“刚才还晴空万里呢,现在就山雨欲来风满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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